三年后……

大汉朝文景十三年春,举国百姓得以聊生,无论市井里巷中的贩夫走卒还是求学问道的有才之士,皆然称赞当今天子仁厚爱民,时人言文景年间,堪称大治。

春风过柳绿如燥,晴日烝红出小桃。

一缕缕娉婷柳枝在罕有人迹的古道中舞摆着婀娜身姿,而古道尽头,则有处残败破庙,被遍地野草荆棘覆盖,苍凉之意因此油然而生。

破庙门外,荒地之上,站立一俊秀少年,身着尽是布丁的粗布麻衣,目光中清澈无邪,拳脚外虎虎生威,破空音声声响起。

赫然是那恍惚间飘然而过三年光景的小乞儿。

根据老叫花子所言,欲行武道大成者,必先淬炼其体质,锻造浑身经脉,使其气血畅通,从而才可聚气于泥丸,达至上境。

小乞儿深以为然,他自幼在扬州城自家府中听从过其父教诲,与老丐所言一般无二,所以三年来无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断重复着老叫花子教他的一套入门级拳脚功夫长拳。

借以此先将根基打好,其后在徐徐图之。然,三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逝,老叫花子愣是在没教过其它新鲜招数,更不遑论什么掌出游龙之绝技了,心中也早就当他是在扯牛皮。

如若世间真有这等奇功,老叫花子焉能沦落成这番模样?

“孙子呦,没酒了,去城里客栈买点酒,在顺道去一趟风月楼。”

还在练习长拳的张灵均耳中猛然响起老叫花子颇为慵懒的声音,当下便是嗤之以鼻喃喃自语,“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这番好意思,还说什么曾经拥有一颗足抵万两黄金的夜明珠,平日里却依然还是靠女人救济维持吃穿用度!唉,若是娘亲知道这老头儿是这般为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将我托付于他。”

随后重重叹息,按耐住心中郁结,朗声回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即使心里有诸多不愿,可毕竟前有娘亲叮嘱,后有二人相依为命,这三年来他如此听话,也尽皆全权当作是孝敬老人了。

小乞儿言尽于此,两条略显瘦长的小腿便就向济南府中狂奔而去,喘息间自有其独特章法,怪哉连跑几里地,都不见他面红心跳。

还居于破庙里两眼紧闭做呼呼大睡状的老叫花子似在说梦话般言道:“三年筑基有成,不愧为张家麒麟儿。通玄体桎梏在前,即使筑基有成,但想要纳气,恐怕会无比艰难啊!也不知立阳他怎么样了……”

济南府里纵横交错间有六条街道,青灰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四处透露着繁华热闹之气象,来往人群涌动下,道路两旁多的是小商贩和店肆林立,无不彰显大汉建国近三十年来努力奋发出的泱泱盛世。

小乞儿来到城中直往芙蓉街而去,因三年来频繁出入济南府,所以对于城中布局可谓了若指掌。

他脚步轻轻踏在芙蓉街地面上,草鞋外漏着几个脚趾头,格外显得寒酸。耳边传来的尽是一些吆喝声,有贩夫走卒在售卖东西、有士子在街头上大谈风雅、有尚且待字闺中的佳人携伴而行,时不时眼光还瞟向一些个长得好看的读书人,也有风韵犹存的少妇在路边摊上挑选胭脂,总之汉风开放,热闹不已。

但小乞儿行在此间,观其衣装素裹却与街道众人格格不入,可即使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心境,内心中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如同湖中春水不泛丝毫波澜。

老叫花子常与他说的风云动而我心不动,大抵是如此。

他来到一处客栈前停下脚步,摸了摸胸腹里的几个铜板,神态略显纠结……

随后似乎是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一狠心,踏出了那临门一脚进入客栈内。

这客栈名为宾归客栈,意喻宾至如归。他来到了客栈里的帐台前,朝着一位身着青灰色衣衫的先生颇为恭敬道:“掌柜先生,老规矩,一坛十里香。”

一手拿笔一手握算盘的掌柜闻言,顿时抬头慈眉善目温和笑道:“呵呵,前些日子我送的酒你爷爷都喝完了?”

小乞儿略微尴尬道:“嗯…老…我爷爷是酒鬼,喝酒厉害,几坛酒不消两天就完了。”

掌柜先生满怀哀愁,担忧叮嘱道:“好好好,莫要急。我让小二多去准备几坛酒陪你送过去。你也让你爷爷少喝点酒,人老了,贪酒伤身,让他老人家多注意些身体。前不久我去药房里买来几颗据说是长白山的人参,一并给你爷爷送去,让他多补补身子,少喝点酒为妙。”

小乞儿只知道这位宾归客栈的掌柜与老叫花子有故,但至于究竟是何交情就全然不知了,他曾好奇打听过,但无论是老丐和掌柜,皆是笑而不语,让他暗自头疼,日子久了便再也没问过。

小乞儿闻言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了桌子上,内心羞愧的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但掌柜的却故作微怒道:“臭小子,丢这几个铜板莫非是打我脸?还不速速收了回去,不然若让你爷爷知道,岂非是我不仁义?”

小乞儿道:“爷爷说让我买,欠的银子他心里有数,说将来会还。”他对这种钱财之事一向执拗的很,因为老叫花子曾与他说,“别人施舍一文钱,便是一份情受其一坛酒,便是欠别人一份义,无论将来富贵或落魄,做人不可忘本……有恩必还,有情必偿乃为人之底线。”他心中感悟颇深,这是道理,不可忘亦不可违背。

掌柜的很是清楚那位在自己心里有着德高望重之地位的老前辈有如何脾性,所以当下只能无奈的收了这几枚铜钱,心想,“这一老一少,一个比一个性格拗,老前辈呦,您在我这儿还谈什么钱财,这岂不是折煞我了?一来二去,我得少活多少年啊!”

盏茶功夫过后,掌柜的又道:“你在这等候片刻,我已经通知好小二去准备了。”

小乞儿点头不语,而是全身心都注重在了客栈内一处高台上正在说书得先生那里。

掌柜的见此也仅是摇头苦笑,似乎已经对小乞儿的举动见怪不怪,转而自己又专心致志忙活起了账本上的事情。

小乞儿走去距离高台不远处的一角,但听那白发苍苍面容古朽的说书先生言道:

“那蜀中剑圣是何许人也?闻太祖皇帝一声令下,他便是手握一条树枝径直杀入秦军阵营,于万军之中直取上将首级。秦军眼见剑圣如入无人之境,各自心中皆惊惧惶恐,而就在这时,秦方都城中有一人至城门一跃而下,那人赫然就是鬼谷传人!霎时,二人便恶战在一起,打得是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我汉营中昔年天下第一高手赵长青眼见秦军武功至高者已不在城门之上,索性便跨马而上,单骑直奔秦都而去,一人攻城!至此以后,暴秦三百余年王朝气运正式命终亡国!

此一战赵长青可谓名满天下,有诗为证:道生衍万物,何处谓风流?迩来穷人杰,长青之于顶!

赵长青,武功才学天下第一!”

小乞儿听至此处,已无兴趣,但见他人默不作声还在专心听书,索性便悄悄离开。说书先生说的这些故事,他早就不知道听老叫花子说了多少遍了,内心里早已麻木。

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到掌柜的面前急匆匆说了句:“掌柜先生,我突然想到还有急事,一会儿在过来拿酒。”

语罢,便如开弓离弦之箭冲出了客栈,只留掌柜的一声惊叹:“这小鬼,每次都这么冒冒失失。年轻可真好啊,您说对吗,丐侠前辈…”

小乞儿是突然想到了老叫花子的嘱托还要去风月楼里一趟要些维持生计的钱财银两。

他第一次随老爷子恬不知耻的跑到风月楼里要银子时才明白,老丐真的没有骗他。风月楼那地儿,他老人家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并且不用花费一文钱财,端是让自己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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