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5

“明天在哪见面来着?”

徐昊将台球杆抱在胸前,不停地擦着巧粉。

“不要钱是吧?”

我趴在台球桌上,努力模仿电视里那些斯诺克选手的样子,将球杆瞄准白球,缓缓的前进又后退,终于下定决心,咚的一声,偏得离谱。

“这就是不做战备的后果,”徐昊得意的把我推到一旁,“给我让开。”

“不是在南山公园吗?”飞哥半个屁股坐在台球桌角上,左手拿着一罐可乐,右手正拨弄球洞旁的红球,恰到好处的躲过了徐昊击来的白球,“你们换地儿没告诉我?”

“你别动啊!”徐昊在他对面嚷嚷,“你动来动去我还打不打!”

“没换,是他自己记性差。”

我也学着徐昊的模样擦起巧粉,抱怨道:“这球杆不行。”

“打得烂就承认,球杆是找谁惹谁了?”周延飞几口喝掉可乐,抢过球杆,“看哥哥我教你们打台球。”

“看好我的姿势,”他装腔作势的比划起来,“五指要分开,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虎口把球杆夹住,知道虎口在哪吗?右手握住球杆尾部,身体放低,腰往下压,两腿自然分开,眼睛的中心,下巴和球杆三点一线,摆好姿势一用力……”

没等他说完,白球直接做了个漂亮的抛物线飞出台球桌。

我装作眺望远方的样子:“一用力……然后呢?”

“一用力……白球起飞了……哈哈哈。”

我和徐昊笑的前仰后合。

“失误,纯属失误,马还能失前蹄呢,”飞哥灰溜溜的去捡球,“咱们洗盘再战。”

飞哥摆球的时候,我问吴昊:“你家安排妥当没有?”

“放心,已经通过我妈审批,咱们明天别把房顶掀翻就成。”

“行,你办事果然妥当。”

“看你这抠搜样,本来说请我们吃大餐,转眼就反悔成自己在家做。”

徐昊这话并不是没有来由,前几天那个新生汇演,我意外地获得年级第一,当初学校吹嘘此次演出带有比赛性质,既然有名次当然也要有奖励,我得意忘形,提前许给他们一顿大餐,哪知……

“你也不看看汇演奖励点啥东西?价值两百元的模拟试题,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我极力辩驳,“而且当初一个个把我蒙在鼓里,若不是我一身正气,节目能得第一吗?”

“我来说句公道话”,周延飞拿着三角框走过来,“佟雷同学这次遇到咱们绝对是倒了血霉,我理解他。”

我恨的牙痒痒:“当时就数你闹的最欢,踹我屁股上的那两脚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

徐昊弯下腰正准备开球,听我此言,他又直起身:“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你喜欢夏雨,通过汇演,夏雨想必也明白你有多在乎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感情我还要感谢你们?”

“那倒不必,兄弟谈钱伤感情,”徐昊将球杆支在地上,“兄弟们虽有点牺牲,但也不是特别大,倘若你心里过不去,就把台球费付了吧,我们不拦着。”

“好主意”,周延飞帮衬道,“还有我这罐可乐。”

我被气的说不出话,干脆瘫坐到沙发上。

不提夏雨还好,提起她,我就心痒痒。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要是三天不见,九年可就过去了,真是难熬。也不知夏雨现在正做些什么,一定很累吧,昨晚可是在我梦里跑了一整夜。

心思倏然一转,她会不会正与原来的朋友在一起,那些朋友会是谁呢?不自觉地问道:“你们知道夏雨原来是哪个学校的吗?”

徐昊正专心打台球,哪有心情理我,随便撂下一句:“你可以去查户口本。”

说罢击出白球,但是刚滚到一半就被一只手拿了起来,这只手的主人说道:“不用查户口本,我知道。”

徐昊以为又是飞哥作怪,抬起头刚想骂,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拿球的人竟是张珊珊。

No.36

张珊珊意外出现,实属出人意料。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门口张望半天。

确认只有她之后,略感失望。

“这里有写女生勿入吗?”她漫不经心的把球在手里丢来丢去。看她这个样子,我突然泛起再给她两个球的冲动,不知她会不会像马戏团里的小丑那样,让三个球在手里闪转腾挪。

她看徐昊走过来,立刻换了副表情,笑嘻嘻地对他说:“徐昊,这球儿放哪方便你打?”

徐昊听此言虽然想笑又强忍住,回头向我们俩吆喝:“你们看珊珊多善解人意。”

张珊珊脸上笑开了花,拿着白球在桌旁来回比划,只恨白球太少,不能每个球旁边都摆上一个。

飞哥给她出主意:“你怎么不直接把桌上的球都放球洞里,这样徐昊不战而胜”

“真的?”张珊珊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徐昊,怕是只要徐昊一声令下,她就真的照做。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马上打断他俩:“别整这些没用的,把刚才的话说完。”

张珊珊没看我,只是对着徐昊痴痴的说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新开的奶茶店,味道不错。”

No.37

奶茶味道的确不错,因为点的是最贵的特大杯红豆布丁,尤其是在我请客的情况下。

店名叫做‘八度空间’,两侧墙壁上贴满了周杰伦的专辑海报,他的歌作为背景音乐循环播放。只是沿着两侧墙边都是桌椅,有些看不真切。

老板是个漂亮的女生,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梳着一对马尾辫,待人接物格外热情。我很羡慕她,因为她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再管爸妈要零花钱。

小店装修的别具匠心,进门的两侧各有一面落地玻璃墙,我们四个临窗而坐,看着外面的车来车往。玻璃墙的对面便是小店的吧台,因为放在最里面的缘故,顶多只能坐上三人。吧台的墙壁上挂着一副近乎占据半个墙面的巨型油画,画上面是个操控水晶球的诡异女人,身穿红袍。我断定她是个吉普赛人,因为电视里只有他们才玩水晶球。女人身周还环绕着许多卡通人物,我没再多留意。

“好吧,看在这杯奶茶的份上,我告诉你。”

张珊珊慢条斯理的用吸管把杯底的红豆卷起,吸了一口。

“那你快说,卖什么关子啊,”我急不可耐。

“夏雨中学是市一中初中部的。”

市一中初中部,全市最厉害的学校,是一所厉害到并不是你拥有好成绩就能百分百进去的学校。

想到那里读书,在你拥有出类拔萃的成绩同时,还必须拥有出类拔萃的家庭。

“有点厉害”,周延飞和徐昊不禁膛目。

这个四杯奶茶换来的答案让我感到失落。

门不当户不对的一厢情愿,会有结局吗?

悲伤的情绪犹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

我看着玻璃墙外的陌生人行色匆匆,他们在我毫无防备时出现,又在没有征求我意见时走远,直到连背影都变得模糊。

似乎有面无形的墙将我们分隔成两个世界。

下一个会是谁呢?夏雨吗?

夕阳的余晖映射到眼睛里,有些痛。

我仿佛提前看到了故事的结局,我们都是这辆名为青春的大巴上的乘客,一起坐上一段,又各自下车,或许有缘再见,或许一别永远。

高架桥过去了。

路口还有好多个。

这旅途不曲折。

一转眼就到了。

我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儿,作文里总是告诉别人如何自信,自己却拥有无师自通的自卑。

No.38

马克思说过,事物的发展过程是充满曲折性的。

比如昨晚定的闹钟没有弄醒我,却成功的弄醒了我爸,他又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这就是曲折性。

这年头连闹钟都知道曲线救国。

可惜终究还是迟到,尽管连早饭我都没吃。

等我赶到南山公园门口的时候,徐昊和飞哥正你一脚我一脚的踢着易拉罐足球。

武俊婷看我终于现身,冲我大吼:“你是来吃午饭的吗?”

我早预料到武俊婷定会发难,但自知理亏,只能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满脸赔笑道:“我早饭都没吃,要是真能直接吃午饭,也不是不可以。”

说话间,夏雨翩然而至,满脸笑意,头上带了一顶粉色的宽沿遮阳帽,脖子上挂着个相机,眼睛又弯的跟月牙一样,两道卧蚕可爱至极:“可以吃饭啦?”

倘若有那么一天,夏雨如同偶像剧里的女主角那样问我:“我哪里最好看?”

作为男主角的我肯定不会一成不变的回答:“你哪里都好看。”

我会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眼睛,眼睛最好看。”

会有那么一天吗?

“你倒是说话啊,发什么呆,”武俊婷在旁边问道。

我又犯了见到夏雨只会傻笑不会说话的老毛病。

咣啷啷,‘拉罐足球’滚到我脚下,我赶紧借机踢着它跑远,没跑几步回头对夏雨说:“走,咱们赶快进去。”

No.39.

“我也是未成年,我才十七,哪门子规定我不能玩?”

飞哥在标注有仅限未成年人警示牌的儿童滑梯下,跟一满头白发的老大妈争的不可开交。

“你这么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跟我孙子抢滑梯,害臊不害臊!”老大妈不肯罢休,从兜里掏出眼镜,指着警示牌,“看见没有,不仅是未成年,身高还要低于一米四。”

我们其他人都在五米远的地方观望,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插话,省的大妈说我们大家伙儿合起来欺负她。

这时夏雨悄悄地走到我身后,轻声说:“别动。”

我不明所以,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那里。她把相机架在我肩膀上,卡擦一声之后,拿起相机背对背在我身后躲了起来。

“怎么跟做贼似的?”我问。

“害怕大妈说我侵犯她肖像权。”

飞哥理直气壮:“我吃得好,长个了儿长的快行不行。”

我和徐昊看这架势,保不准他还要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赶紧上前阻止,对着那位老大妈点头哈腰:“对不起您,我兄弟这两天没吃药,让您受惊了。”

大妈见我们赔礼道歉,气势更盛:“我就讲,有病赶快吃药,脑子瓦特了!”

“哟,您上海人,我同意,瓦特的确是坏蛋。”

她半天没动,显然是在琢磨我刚才那句话是何用意。片刻,拉过身后孙子的手:“咱们不在这玩,一群神经病!”

见她走远,我们长吁一口气,就地儿坐在滑梯旁边,享受此次战斗的胜利果实。

半晌无话。

武俊婷走上前拍了拍飞哥的肩膀:“可以,敢于跟中国大妈斗嘴,气势上还没输,简直令人钦佩。”

张珊珊拉着夏雨的手坐在旁边,没理飞哥,反而对夏雨说:“特别是敢于跟小朋友抢滑梯,应该有五厘米厚。”

夏雨正在拨弄相机,不解的问:“五厘米?”

张珊珊故意提高音量:“五厘米脸皮呀。”

飞哥这会儿没了刚才的劲儿头,怏怏的耷拉着头,对我们小声嘟囔说:“我只是想玩玩,又没想欺负小朋友。”

No.40

后来张珊珊承认自己的话有些过。

飞哥很大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今天出来玩,主要目的是开心,这些都是小插曲。”

见他又来了精神,我们也很高兴。

徐昊抱拳在胸:“现在弟兄们兵强马壮,苦于没有目标,请飞哥指条明路。”

“哎呀呀,”飞哥做惊恐状,上前拉住徐昊的手,“徐贤弟见外,一声大哥一辈子大哥,以后就跟我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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