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飞廉回到北院。羲和正在灯下读书,那侧影与今晨所见,并无不同。

“回来了,”羲和瞟一眼沉默而立的飞廉,问道:“怎么样?”

飞廉略一思索,答道:“姜妙……她撞坏了厨房的窗户。”一句说完,便又沉默。

羲和稍作等待,而后不得不抬起头问道:“庖乙可收下她了?”

飞廉又想了想:“应当是……她在洗菜。”

羲和在心底长叹一声,又将目光移回到书卷上:“你下去吧。”

飞廉不动,反问道:“明天……”

“明天继续。”羲和头也不抬,“顺便拿上纸笔,把看到的都好好记下来。”

“……”飞廉无声地抿了抿嘴,还是乖乖退下了。

——

飞廉心里老大不乐意,他觉得姜妙那丫头又凶悍又吵闹,丝毫没有世家贵女的风范,公子要自己去盯梢,实在是门苦差。磨磨蹭蹭去到西院,却不料姜妙此时却不在厨房里,而正是在院中。他冷不防与姜妙正面相逢,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

姜妙怪道:“你来做什么?”

飞廉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姜妙却已意会,瞪他一眼,讽道:“哦——有什么不可说的,不就是来监视我的嘛,那只死狐狸!”

飞廉有些不满,抬头准备回敬姜妙一句,却一下愣住了。

只见姜妙两手把住一口硕大铁锅,铁锅中布满乌油油的熟砂,正在火上卖力颠转。只不过看她颠起来着实有些吃力,滚烫的熟砂不时被撒到锅外,惹来一阵手忙脚乱。

飞廉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然而姜妙自不会去留意他。

他不得不开口:“咳,你……”

少女百忙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低下头去。

他只好继续问:“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谈话间气力一泄,姜妙终于支撑不住,将那大铁锅“嘭”地一声砸在了灶口上。

恰在此时,门内幽幽传来一句:“这就不行了?”

姜妙冲口接道:“谁说不行?我只是……只是觉着别扭,换个姿势罢了!”

门内庖乙不再追问,只嘱咐一句:“小心栗子糊透。”

姜妙一听,急急忙忙拿铁铲将锅内熟砂匆匆翻了一翻,果然见到有几颗栗子表面焦黑一片。她心虚地把几颗糊栗子都挑了出来,拨开看看,只见栗肉金黄之上略带火燎之色,倒也勉强能吃,这才安下心来。

她将手中栗子扒拉扒拉,瞅一眼一旁呆头呆脑的飞廉,立时计上心来。

只见她笑眯眯冲飞廉招招手:“你过来。”

飞廉一无所觉,纹丝不动。

姜妙也不气馁,继续道:“那个,飞廉!你过来,过来一下!”

飞廉无法,想到公子嘱托,只好咬牙乖乖走了过去。姜妙一抬手,将手中的栗子塞进飞廉口中,又把剩下的一小把塞进他怀里。

飞廉半含着热腾腾黄澄澄的一颗栗子,一时呆若木鸡。

“我请你吃。”姜妙笑眯眯,大方抬手。

哦。飞廉顿了顿,默默咀嚼着把栗子咽了下去。

“本小姐亲自炒的栗子,味道怎么样啊?”姜妙笑问。

“……”飞廉一言不发,埋头苦吃。

姜妙也不生气,只调侃道:“你这嘴巴除了吃,可没什么别用了。”

门内又是幽幽一句:“这次怕是熟砂也要糊喽~”

姜妙慌慌张张端起铁锅:“这就开始了开始了,哪儿能呢!”

于是整一天,姜妙都在与铁锅熟砂的斗争中度过,中途糊掉的栗子,全被她挑出来喂给了飞廉,到得全部炒熟,一锅栗子只剩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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