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贴在墙上,像一张没揭下来的煎饼。

她感觉到了穿过指尖的微弱生气,似乎要被四个鬼聚在一起的森森鬼气湮灭。

陈夕不让他们进去的原因,黄明知道。只怕他们一进屋,里面本来就要死掉的人,就直接再见了。

莫榭耳朵竖着,他在听活人的心跳。怎么听,这个活人都活不久了。

高庆芬眯着眼看了看,说:“有因果线。”意思就是陈夕能因为有因果线对这个活人造成影响。

如果没有因果线,活人在鬼的眼里都是虚影,看到了跟看一块石头没区别,碰都碰不到,也没办法做些什么。

高庆芬说:“线头是活人牵的,陈夕没了才有的深层因果。”她说了句实话,“陈夕没有理由害她。”

莫榭冷笑:“那是上来接这个人走的。”

陈夕听不得“接走”这样的话,他周身气息翻涌,黄明深受折磨,恨不得把莫榭的狗嘴堵上。

高庆芬说:“三更了。今夜除了你,我们还有两个恶鬼要抓。跟我们走吧。”天亮了她还要去酆都上班……想想就想哭,高庆芬叹气。

“……要不然先抓那一个……”高庆芬说的并不积极,反而挤眉弄眼,满脸都写着“这不太好吧”。

莫榭耳朵抖了抖,说:“既然找着了陈夕,就不能让他再从手里溜走。”

黄明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似乎在拖延时间。

如果说陈夕一定不和他们走,那要不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把陈夕抓回去,要不然就先把陈夕放在一边,去抓另一个莫榭记住了气味的恶鬼。

打也不打,走也不走,光叫的厉害却不咬人,怎么看莫榭都有拖延的嫌疑。

黄明看着高庆芬,发现她虽然一脸“我好累我疲惫不堪我要过劳死”的表情,也并不催促,似乎知道内情。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

黄明就不是太紧张了。她蹲了下来,等着可能会发生的扯皮。

陈夕虽然满腔的怒意,可是依然存有理智。他打量着两个鬼差的眉眼官司,隐约品出点滋味来。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这似乎需要比他活着的时候更多的努力,成为了鬼魂他虽然无欲无求了许多,可是牵扯到自己的执念,更加情绪化,几乎不能自控。

陈夕从门框上把手指抽了出来。他把双手收进袖子里,希望能够在这两个鬼差并不精心的追捕下,获得更多一点的自由和时间。

“如两位大人所想,”陈夕露出一个带着苦涩滋味的表情,他忧虑得没办法微笑,“我的供养人……命在旦夕。”他非常艰难的吐出这四个让他恐惧的字。

黄明听到了一个新词。她竖起耳朵听,觉得是个可能会用到的知识点。

“自我死后,近五年来,一千七百多个日月,鲜花水果、净水清香,不曾中断。”陈夕垂下了眼睛,轻声说。

高庆芬点了点头:“鬼市大部分鬼都知道你有这么一个供养人——生活水平全鬼市最高。”她的表情不知道是羡是妒,莫榭看了她好几眼,咽下了到嘴边的讽刺。

“我也知道你既不投胎、又不去酆都落户,就是因为牵挂她。”高庆芬叹了口气。

黄明眼睛瞪的老大。她刚才是说了“落户”这个非常阳间的词汇了吗?她觉得这其中可能包含着个奇怪的程序,比如说需要买昂贵稀缺的房子什么的。

根本没人注意一个蹲在地上的弱小鬼正在胡思乱想。高庆芬继续说话:“可是你趁乱跑上来,根本也没有用。还给自己招了罪过。”

陈夕睫毛颤动,让高庆芬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莫榭桀桀笑了两声:“我们都看得见,你一个恶鬼,杀她容易,一下子的事儿,可是想救人,难于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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