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许姝这话,杨瑾先是一怔,继而再想想,倒是笑了。    “若是旁人说这话,我定然会觉得她是狂妄不自知。可这话若是阿筠说的,我倒是觉得——嗯,这的确是阿筠会说的话,她也的确有说这个话的资本。”  杨瑾含笑道。    许姝大笑着对杨瑾摆摆手,道:“关于此事,阿瑾你也莫要想得太深。我大哥同阿筠互看不上单纯就是因为他俩打小就认识,从来只把对方当做兄弟姐妹。谁会对自己的哥哥或者妹妹有那种喜欢的感觉?岂不是乱了伦理?都不知道外头怎么传出来的谣言,非说我大周朝的太子妃非阿筠莫属,真真是笑死人了。”    听许姝这般道来,杨瑾倒是疑惑了:“既然那是谣言,为何阿筠和太子都不出来辟谣?”    “阿筠乐得没人上她顾侯府提亲呢!说那些个贵夫人相看媳妇的时候就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暗地里品头论足的,她才不要去当她们眼里的葱呢!与其让别人相看她,她倒不如亲自出马,自己去寻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婿!”  许姝笑盈盈地给杨瑾说明了顾筠的想法,又歪头想了想,道:“至于我大哥……我倒是不太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皇祖母急得头发都白了,只恨不得马上就把他给捆了送进婚房去,他可好,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    许姝说得有趣,又引得杨瑾掩嘴笑个不停。    笑了好一会儿,杨瑾方才停下,又问许姝道:“阿筠她不想同太子成婚,那姝儿你呢?你对招驸马这事……有什么想法?”    杨瑾话音一落,许姝便将自己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般:“男人太麻烦了!又没几个有趣的!成了亲女的还要生孩子!生孩子这事又痛又累人了,我可不要成亲!一个人逍遥快活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成亲?!”    许姝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听得杨瑾忍不住捧腹。    “是的是的,姝儿你说得对,谁说女子生下来就当嫁人、传宗接代的?你不想成婚便不成婚罢,人之一生太短,过得快活才是紧要。”  杨瑾道。    杨瑾这番回答让许姝很是惊诧:“阿瑾!你是这世上第二个这么回答我的人!旁的人听到我这番理论,只会说我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然后告诉我女人的责任和义务就该是结婚生子、操持家务、孝敬公婆……听得我不胜厌烦!”  说着,许姝高兴地扑过去抱住了杨瑾,叹道:“阿瑾你可真真是太懂我的心了!你是我的知己呀!”    杨瑾反手抱住了许姝,笑问:“那第一个这般回答你的人可是阿筠?”    的了许姝点头承认,杨瑾在她圆圆的脸儿上掐了一把,道:“正是因为我和阿筠懂你,我们才同你成为好友的呀,不是吗?”    ————    杨瑾同许姝两人又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许姝突然想起自己还要替皇后去大佛寺求个平安符,便起身同杨瑾告辞。    杨瑾将许姝送到了门外,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去,正要回府,却发现隔壁那大半年没有动静的宅子门口停了许多马车,车上装着木梁、梯板等物,许多个做短打打扮的家丁正把那些工具往宅子里搬。    杨瑾心下好奇,便让安歌使了个小厮去问。    不多时,那小厮问话回来,说是隔壁的宅子让人给卖下了,这会儿正准备修缮一番,好让主人入住。  至于那买家是谁,小厮却是没问出来。    杨瑾让安歌赏了那打探消息的小厮,命他下去了,自坐在玫瑰椅上凝眉思忖。    听到这个消息,一旁的安歌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心口道:“阿弥陀佛,可见昨夜吹箫的不是鬼,当是那宅子的新主人!万幸、万幸!”    对于此事,杨瑾不做议论,只在吃晚饭时同父亲随口提了一句便揭过去了,仿佛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中秋节后,隔壁宅子倒是隔三岔五地响起箫声,均是阔达之曲,曲调悠扬,全然没有箫的凄清苍凉。  杨瑾有时会以琴和之,有时又只是安静地聆听,若有所悟。    虽然杨瑾不再提及,但是安歌对这吹箫之人越发地好奇。可是她几番命人去打听,都是无功而返。关于那宅子所属何人,无人知晓。    ————    杨瑾在京城过着平静的生活时,疆北局势一片大好。打自上次疆北大捷后,疆北军挥军北上,势如破竹,眼下已经打到了契丹的王城之下。    而在疆北军中,顾承宣小将军和蒋幸小将军两位堪称骠骑将军霍去病再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敌过万,令契丹军闻风而丧胆。    疆北捷报频传,京城里最高兴的人,当属定远侯府上的四小姐顾筠了。    顾筠的义卖原本五日一次,现在疆北军频频得胜,她高兴至极,便将那五日一次改成了三日一次。    杨瑾因为忙于学□□送她的卷册并抄录之,不得如早前那般次次陪同顾筠,但也争取着六日来上一次。    这日,杨瑾又陪着顾筠卖了一日的字。收了摊,在丫鬟们忙着收拾东西时,杨瑾拿起顾筠案头上的那枚岫玉小方印,问她:“阿筠,我一直好奇,可是总不记得问你——这枚印章是什么来路,为何用它印上一次,你要收二十两银子?”    顾筠正在案边算着钱,听杨瑾这么一问,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中那枚印章,笑答:“这印章是太子做的,阿瑾你觉得它值不值得二十两?”    这个答案在杨瑾的意料之外,让她不由得一怔。待杨瑾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将那印章视若烫手的山芋一般飞快地放下了。    目睹杨瑾此番举动,顾筠嘴便擒了一抹笑,反问她道:“阿瑾你怎么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你原以为这印章是谁做的?”    觉察到自己方才那番动作的失态,杨瑾面上有些窘色,答顾筠道:“我原以为是你的父亲或者兄长给你做的……却没想到会是……太子殿下。”    “这印章是去年我们打赌他输给了我,不得已才做的。要不然依着太子那性子怎会给我做印章?连姝儿求他他都要推三阻四的,我顾筠又哪来那么大的脸面?”    虽然顾筠这样解释了,但是杨瑾听着却甚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那般的人物,打赌会输吗?莫不是他故意输给阿筠你的罢?”  杨瑾说到,却没注意自己话里有一丝儿的酸气。    顾筠注意到杨瑾情绪上那细微的变化,心中好笑,却不去戳穿她,只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呢!横竖是他输了,既然打了赌,那就该愿赌服输!”    ————    从屏南街回府的路上,杨瑾一直在思考那枚印章的事情。    她认为,事情并不如顾筠说的那么简单。    无风不起浪,这朝野内外缘何会生出太子要娶阿筠做太子妃的谣言?    定然是二人之间的情愫露了痕迹,别人才作这般猜测的罢?!    那日姝儿所言说的’太子和阿筠互看不上’,怕也是与事实有差的罢?    其实……太子是,喜欢阿筠的?    ————    因为这一枚印章,杨瑾颇有些心事重重。    用过晚膳,杨瑾回到书房。她原本是打算今晚上再将太子赠与她的卷子再抄录两份的,可现在全然没了心情。    杨瑾坐在书案出了一会儿神,熟悉的箫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如诉如慕,深挚缠绵。    杨瑾细一听,发现那人吹的是《凤求凰》。    若是往日,杨瑾听到此曲自当会有些心旌摇曳,可今日下午才得知那印章是太子亲手刻了顾筠的,登时一股无名火起,直接起身快步去了琴房。    杨瑾在琴前坐下,弦也未曾一调,扬手便拨出了一阵玉碎帛裂之声。琴声激昂高亢,直接将那箫声生生逼住了。    听出杨瑾弹奏的是《拒使君》,长身立于庭楼之中的许晟不由得颦起眉头,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她……怎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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