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璎末微微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枕着特别舒适的什么东西。 舒服得她都不想醒,不经意再拱一拱,蹭蹭。想永远这么躺下去。 ……等等。她不是睡在仰卧起坐的垫子上么? 这么一想,惊得一秒内睁开了眼。 虽然储藏室里光线十分昏暗,但她还是一眼就明白了自己正枕在谁腿上。 暗淡的光线在他修长面容间流移出光影交织的痕迹。整个人平日锋锐的气场,都似乎因此而和缓了许多。 “穆言……”她刚睡醒,浑身软绵绵,大脑还没能恢复正常运转,只知道呼唤他的名字,奇怪自己声音怎么带着哭腔。 “你刚才,”他的声音却和往日不太一样:“哭了。” “恩?”程璎末坐起身来,混沌的说,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再摸摸眼角。 眼角确实是湿的。 可是,面颊上并没有泪痕啊。 黑暗中,他坐在她后面,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侧:“梦到什么。” 程璎末抬起手,捂住自己左侧面颊,只觉脑中被塞满了一团迷雾。 她最开始,是相信穆言嗅觉很好,一定可以找到她,反正也没手机,所以根本没有浪费力气去敲门求救,还舒适地在垫子上躺下来等他开门。当然完全不惧怕黑暗。 她昨天刚帮唐琪送完情书,以她的脑回路当然也根本无法想到自己是被她们故意关了起来。只当是大家没听见,把她忽略了。 而等着等着,程璎末逐渐失去了那种轻松的心绪。 其他的朋友们……难道谁都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么? 如果没有穆言,她会不会就这样被永远遗忘在这片黑暗中? 被人们遗弃掉。 自己好像就是这样,慢慢就变得难过。她又难过又困倦,而且昨天还是熬夜在做数学题……刚刚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忘了? 她不想……在学校里都是一个人啊…… 程璎末揉揉眼睛,以为穆言看不出这是个擦眼泪的动作,声音喑哑:“……不记得了。” 她不要为这点事就哭。她不是这种人。她很快乐的。虽然成绩平平,但心态积极阳光,充满活力元气。才不矫情,才不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小姑娘。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被所有人遗忘在小黑屋里,就变成了那最轻也最重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璎末擦掉失控的眼泪,抽抽鼻子,想努力开个玩笑:“可能、可能是因为……导数……真的太难了!” “……我学不会!” 穆言就坐在她身后,感受到哽咽,右手从她右侧环着身体伸过来,触到她左肩,向后一按,她就整个人往后一仰,跌入了他的气息里。 他的声音贴在她右耳侧,低沉又如同耳语:“刚刚,为什么不找我?” “……什么?”程璎末还在擦眼泪。感觉他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不大一样。 穆言再没说话,感到她泪水突然决堤。他低头转向左边,高挺的鼻尖慢慢凑近,轻轻擦过她的耳廓,已经不再是个问句:“为什么不找我。” 不是在问她,而更像是责怪。因为她没做到,所以要惩罚。 搂着她左肩的手臂松开,慢慢上抬,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领口的扣子。 一片昏暗中,程璎末左手抬起来,按住了穆言的手。 她用力挣扎了一把,但很快还是放弃了。 领口处三个扣子,被解开了一个。晶莹脖颈处白嫩的肌肤,露了出来。程璎末剧烈喘息了一下。 炙热的唇,慢慢凑近,贴在她脖颈上。轻轻摩挲了几秒,找到了血管的位置。 他的气息,一瞬之间铺天盖地。 “穆言……”程璎末靠在他锁骨上喃喃,还带着哭腔,突然有些怕。 “别哭。”他声音低沉地说了这两字,头埋在她颈窝里。 吸食着脖颈处的血液,同时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程璎末一直以为这会很痛很痛,但却和预想得不同。她感到了他的獠牙一点点刺破了白软的肌肤,感到了每一个细节,却并没有感到痛感。 如同是被麻痹了。就像他上一次麻痹了她手背的伤口疼痛一样。 但是,没有痛感,那么与其说是在被吸血,不如说是一连串细密的……吻。 以及亲密的吸允声。接连不断。唇纠缠得越来越深。 “呼……”她深深呼吸,心跳声喧嚣骤响,闭目软在他怀里。在这个昏暗无光的小房间里,意志突然脆弱。 很快,那个熟悉的甜甜的味道,从穆言身上溢出。 开始时很清淡,让人心情愉悦,好像漂浮在云朵里。 而随即,越来越浓郁,完全填满了小屋。好闻得让人要疯掉了,融化进她骨头里。 这也太舒服了。程璎末忍不住,早就不哭了,把什么小黑屋和破导数全都彻底忘在脑后,哼唧了两声,蹭蹭他。 本来是背靠穆言坐着,后来,十分主动的转向他。 他停了两秒,配合着她改变姿势,从正面搂住了小细腰。随即重新将头埋在她主动露出来的脖颈右侧。 新鲜温热的少女血液带来的快感难以言喻。紧紧相拥,想把她揉到身体里。 他根本不想停。面容还能平静,而内心早已疯狂,欲望滋生。 但一次失去太多血液对身体不好。穆言终归趁着头脑还可以冷静的时候,慢慢地停了下来。 伤口在轻吻和舔舐中逐渐愈合,血流停止。那股绝妙的甜味也慢慢飘散。眼瞳回归正常颜色。 程璎末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像小奶猫求抱抱似的姿势,正面赖在穆言怀里。 含着泪光看着他,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刚刚还蹭了他半天。 “呀!”她浑身一震!脸腾地变红。 本来都要原地起跳了,可那人却还搂着她的腰,后背上力量一推。被按在他怀里。 停留在背脊腰间的手,散发着穿透衣服的炙热。 穆言似乎根本不觉得这姿势有哪里不对,在她耳边轻声说,唇瓣擦过耳垂:“太晚了。该回家了。” “回!回回回、回家!”这么温柔干什么?!她毫无防备啊!程璎末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从他怀里跳脱出来。 *** 他们走出储藏室的时候已经七点了。体育馆已经从外面被锁上,穆言抱着她从二层看台的窗户处跳出。 天色昏暗,校园内已经亮起了路灯。体育场馆附近路树木青葱,草地上铺着一段段莹白的石板路。 “你不必在意。”穆言看到程璎末始终耳朵通红,连带着小脖子都一起红了,便解释:“血族狩猎时身体都会自动释放出能让人类安心的气味,用以催眠,安抚人类情绪,便于猎食。这种气味也会影响你脑内多巴胺的分泌。” “哦……”她完全没被安慰,咬着嘴唇看着别的方向。 “你身上有我的血,此后不会再陷入催眠状态。但神志清醒时,情绪受到的影响就会更大。比如方才情景,心情也会好转许多。你不会再感到难过,不会再哭。” 程璎末一愣,停下步伐,怎么感觉这说法这么大义凛然?!她瞪向穆言:“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咯?” 他十分谦虚:“不客气。” “………” *** 程璎末情绪十分复杂,通红的脸上带着气恼和不甘愿,跟着穆言走出校园,往车子那边走。 却没想他路过了轿车,径直向前走去。 “恩?”程璎末看看驾驶位上同样错愕的小李,追到穆言旁边:“走过了呀!不是要回家么?” “已经七点了。”穆言说,走出小巷:“我吃饱了。你还没有。” “………”讲道理这话其实没什么毛病……但,为什么她听起来就是感觉怪怪的! 穆言本打算带程璎末去这附近的一家他熟知的餐厅。 却没想到,程璎末随便路过一个麻辣烫摊子,就开始直流口水。走不动路。 “程璎末,”穆言冷漠看着街边吸收了无尽汽车尾气的麻辣烫的油光,表示这绝对不可能:“这很不卫生。” “但是!”她已经开始激动了,食欲大开,拉拉他袖子:“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你不觉得么!” “不觉得。”他不仅完全不这么想,而且眼神也十分抗拒。可是被拉了一下袖子之后,竟然也停下了步伐。 “你把我血都吸走了!”程璎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暴君:“还不让我自己决定吃什么?!” “正因如此,才必须要管控你血液健康。”少主义正言辞:“吃这种有毒的东西,血的口感也会下降。” “我不管!我要吃酸辣粉!”她开始耍赖、不走、抱着旁边电线杆子不松手:“我要用我的血毒死你!” “………” *** 等待酸辣粉煮好的时间里,程璎末双手托腮,坐在街边摊的小板凳上,看着马路旁边一阵阵车流。 车灯连成了一片霓虹一样的闪烁,夜晚的北宁灯火辉煌,人潮涌动。 “不过,”她托腮看着闪亮的车流,眼中有比那更为璀璨的光火:“确实要谢谢你。” 穆言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嫌弃地看着筷子的毛边,似乎还是对在这个地点吃这种东西而很不高兴。他一点点把毛边处理好后,将筷子放到她盘子里。 “我从小就,很讨厌一个人待着。”程璎末看着川流不息的车群:“其实我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不像。”他回答。确实不像。程璎末是个元气十足而不矫情的姑娘,又很喜欢打抱不平,怎么看都不像是交不到朋友的女孩。 “但从小学开始就是这样。”她继续说,苦笑一下:“那时候家里出了点变动。我晚了一年才上小学。比同龄人都大一岁,所以当时不太合群,很难交到朋友。” “晚一届?” “是啊……所以我今年其实已经十八岁了。”她一挑眉,看向穆言的时候有些得意:“还不叫姐姐!” 然而穆言一摇头:“同龄。我也晚上了一年学。” 这个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就也能解释穆言为何会和表弟尹安在同一届念书了。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曾经成绩很好的。”程璎末继续说,摸摸刘海:“初中那会儿,是学习太用力了,所以还是没什么朋友。直到后来,高一的时候,我忽然发现……” 她苦笑一下:“如果学习不好,就很容易和同学们有共同语言。就能打成一片。” “所以……那段时间,故意下滑了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学坏一出溜。后来就停不下来了……慢慢就真的听不懂了……” 程璎末说着,讪讪笑,看到穆言脸上全是难以置信,自己也感觉这个操作不是很明智:“但是,我真的很想要朋友啊!所以刚刚……会有点难过。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被人们忘记了。” 这时,她的酸辣粉出锅了。老板热情地端来满满一大碗!酸辣入味的红薯粉口感Q滑,撒上适量香菜和炸好的花生米,油而不腻。 “!!!”程璎末瞬间眼睛都在放光,今天一天发生了什么都可以不计前嫌,正要拿起筷子…… 手被穆言按住了。 他对她碗里的这一坨毫无营养的东西再一次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看看老板的双手,再看看周围愈发浓郁的汽车尾气:“数学作业借你看一道。跟我换个地方吃。” “我不要!”程璎末只当穆言是在意血液口感,才不听话,当即一把抢走筷子,护住粉丝。 她挑起来几根粉条,心情已经振作了许多,也努力恢复了曾经元气满满的笑容:“而且,往好了想,只是被大家忘记了嘛。又不是被恶意关起来。啊哈哈……” “程璎末。你没被忘记。”车流和人潮声里,穆言打断了她强撑振作的笑声:“我找到你了。” “唔……” 她整个人呆住了一秒,心跳忽然乱,目光不知所措地移回酸辣粉上,开个玩笑拯救自己方方险些陷进去:“嗯哼,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饿了。” 穆言看着程璎末重新夹起一大筷子酸辣粉,皱眉后加码:“两道。” 可是酸辣粉真的很好吃啊!她才不要为了作业抛弃自己的美食信仰!她不是这种人! “三道。含最后一道大题。” 程璎末一向是个很有恒心的人,当即把筷子一摔:“走!我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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