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淑陡然两目圆睁,“陛下,您怎么这么看臣妾?”

耶律贤顿觉身体乏力,“朕没事,想休息了。”

几日来,耶律贤将高勋的方案几乎背了出来,每次提问萧绰,她也是如数家珍,对其中还能细细布局的军政大要,萧绰也相继提出见解和可行方案。

“如此能臣!陛下,舍得杀他吗?”

萧绰盯着耶律贤,可耶律贤边画着地图边回道:“杀不杀,看的不是他能或不能,贤与不贤,是时机,当杀之时万人阻挠必杀,不该杀时,虽举国喊杀,必生之!”

萧绰虽然复仇不共戴天,却也即刻会意,四目里已暗藏杀机。

“启禀陛下!韩大人到。”

耶律贤正身笑道:“时机已到!”

自从耶律贤登基,高勋的权势地位,一步一重天。

从南院枢密使而封秦王,又任大丞相,举朝国政几乎尽在他手。

他也心知肚明,能够有今天这番地位,凭的不是拥立之功,也不是先祖勋业,而是自己的才华。

精通百家之学,对商鞅吴起、房谋杜断有无限神往。

每每读到韩信被族,他便重复着那句: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然而他却没有感叹,双目里却是泛着笃定的光泽,“纵是如此,也要留名青史!大丈夫屈伸何难?难在默默卑微,难在雄志不遂!难在千古不知其人!吾高鼎臣!万不愿如此!”

把“兴国十策”捧给皇帝的一刻,见到那双兴奋过头的眼睛,高勋已然看到了自己的大路走到头了。

昨日,女里报来噩耗,谋杀先皇耶律璟,刺杀先相萧思温的两班同谋人马,全被秘密抓获。

神秘人物的暗中帮助,让高勋也摸不着头脑。

然而今日,当潜龙巨子耶律贤适亲率北府大军围了大丞相府时,高勋却在大厅里观赏着《秦王破阵乐》。

甲士涌进,重重围困。

弓弩齐备,飞鸟不经。

望着春阳高照,瞅眼帝都第一豪宅大门,耶律贤适跨进了大丞相府。

然而府内却没有一个兵卒,却听着万分壮阔而振奋的武曲。

“妈的!秦王破阵乐,他以为自己是秦王李世民?待会我活剐了他!”

几个副将大笑,看眼耶律贤适的眼眸,即刻止住骂声。

越近,耶律贤适就看得越清晰,但他没想到的是,所有披甲持戟之人,皆为女儿身。

一百二十八名女子,几乎还原《秦王破阵乐》的队伍阵型,气势恢宏,不输任何儿郎武舞。

大兵如水涌进,却听高勋吟诵道: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

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

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

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吟罢仰首狂饮,三杯下腹,高勋朝耶律贤适挥了挥手。

歌舞依旧,耶律贤适也不叫停,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高勋依旧执杯坐着,“不不不!你误会了,叫你来,是想让你把韩匡嗣父子叫来,临死之前,唯此一愿,耶律兄不会不成人之美吧?。”

耶律贤适要问因由,却见他兀自倒酒,想他终归是大辽功臣,也就命人去请韩家父子。

临近大丞相府,韩家父子就听到了《秦王破阵乐》的高亢乐曲,振奋之中,韩德让笑道:“父亲,孩儿有种鸟尽弓藏的感觉。”

韩匡嗣道:“从来都是如此,但愿你我父子比他要好!”

见着两位阔步而来,高勋笑道:“谁都躲不掉,历史从来如此,一前一后罢了。”

韩匡嗣拱手道:“叫我父子俩,还有何吩咐?”

高勋笑道:“来!咱们四人喝一杯。”

耶律贤适接过,韩匡嗣跟韩德让也接了杯子。

高勋道:“要害你们,你们早就见阎王了,还要等到现在?这可是南朝御酒,不喝白不喝!”

韩德让竟第一个干了,高勋竖起拇指赞道:“贤侄英雄气概!老夫佩服!”

韩德让长呼一口气,瞅着高勋拜道:“不杀萧伯伯,大辽的汉制方略也要推行!高大人何必给自己挖下如此大坑呢!”

高勋大笑,“哈哈哈……”

耶律贤适跟韩匡嗣也微微一笑,听着高勋道:“两位贤兄!扪心自问!二皇子登基以前,我高勋可曾害过诸位?”

两人苦笑摇了摇头,也都心知肚明,但听他最后倾吐肺腑罢了。

高勋蹙眉道:“自古谋国!要大成,必得乾纲独断!夫乾纲独断,遂有卫鞅官拜大良造!遂有韩信受封真齐王!遂有霍光废昏君刘贺!遂有诸葛黜庸臣李严,遂有秦王杀挡路胞兄,遂有……遂有我高鼎臣诛权臣萧思温,哈哈哈!我也是秦王!今日听此秦王破阵乐!壮哉!壮哉!恨那时杀少了,这些个贵族庸才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可惜啊,手软喽……”

“疯了疯了,你简直是个疯子!”

韩匡嗣甩袖子,叹了口气,“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能共事那就各自……嗨!”

韩匡嗣怎能不知他高勋也知道这个道理。

高勋摇摇头,两目紧盯他们仨人,“放眼当今大辽,能备文武双全的,不过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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