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回到北京的第一天，就去了姑姑家。 姑姑家在城东的一个老小区，秦默站在单元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果然，阳光没有古城的刺眼。 秦默微微摇了摇头，进了单元门。 姑姑给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还特别准备了她最爱喝的西湖牛肉羹。 “等我吃完饭，再告诉我真相。”秦默知道，有些事情，她躲不过的。 背对着秦默的姑姑微微一怔，然后继续给她盛米饭。 秦默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吃得很香。 姑姑看着她吃，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嘱咐她多吃点。 茶足饭饱之后，秦默去厨房把盘子碟子都洗干净了，摆在架子上。 姑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只写了一半。 秦默回到客厅，在姑姑对面坐下，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姑姑把报告递给秦默。 秦默迅速浏览，看到上面记载的，是一则关于沙漠附近的古镇频繁出现不明光幕的消息，报告没有完稿。 “然后呢？”秦默抬眸看向姑姑。 “目前只有你看到这个资料。”姑姑的指尖微微颤抖。 “是那个神秘线人，给了你这个吧？”秦默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愤愤。 “他也是不想你受到太大的刺激。” “还挺替我想，想让我一点点想起来？”自从发觉上次沈一讲的传说，和她的梦境有很大的重合，秦默就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姑姑没有作答。 “当年，我是死里逃生的吧？家人是被什么人害了，对吧？”秦默脑海里闪现出那幅尸首遍地的场面，不由烦躁。 “我们......原本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知道真相的。”姑姑垂着眸子，声音里满是克制，她的鼻子小巧好看，脸上的皱纹多了许多，可依然比同龄人的样貌，要出众些，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一双大眼睛，此刻，有些氤氲。 看到她这个模样，秦默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分。 “明天，你就26岁了。” 姑姑突然将话题转到生日上。 秦默先是一怔，继而想明白了，低声问了句，“是到了什么期限吗？” 姑姑无力地点了点头，秦默是个聪明姑娘，很多事情，不用她直说，秦默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神秘光幕、沙漠小镇、传说，秦默将这些联系起来，想了又想，还是理不出眉目，能想到的，未经证实，也只是她的猜测。 接下来的几天，秦默在家里待得心情郁闷，想着出去找点事情做。 已是初秋，可气温不见下降。 出门的时候，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是一通道谢电话，打来电话的，是之前拜托秦默去古城的女人，她的雇主。 秦默听女人说，她接到了亲生女儿发来的短信，觉得很满足。 听到这样的消息，秦默的心情微微好转了些。 秦默从超市出来，看见手机上有未读微信，看到那个眼熟的头像，觉得新鲜。 是一张照片，沈一站在天安门前照的。 他来北京了？秦默再次确认照片，不是合成的。 她只回了五个字：在这儿等我。 紧接着，给沈一甩了一个位置分享。 秦默见到沈一的时候，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冰咖啡。 沈一冲秦默慵懒地挥了挥手。 “真是稀客啊。”秦默在他对面坐下。 “你这是……”沈一瞧着秦默满头是汗，像是刚刚装卸完货箱的感觉。 “嗨，别提了，刚去批发完西瓜，为了见你，这不，停业了一天。”秦默摇了摇头。 “批发西瓜做什么？”沈一觉得新鲜，买西瓜还需要去批发市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阵子秋老虎，高校附近，西瓜非常走俏。”秦默觉得：告诉沈一也无妨。 “什么什么？卖西瓜？谁？你？！”沈一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不行啊？”秦默瞪他。 “不是不行，你在哪儿卖西瓜？”沈一对北京的熟悉，远在秦默之上。 “就海淀区啊，那边好多学校。” “哦，我小时候常在那边玩。”沈一说顺嘴了。 秦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了。 “原来你家就在北京啊？”秦默突然反应过来了，觉得自己之前一副要在对方面前冲导游的语气，真他妈像个二百五。 “好几年不回来了，也生疏了不少。”沈一在替秦默找面子。 “她家中餐也不错，看你想吃什么？”秦默心里犯嘀咕，这家馆子，自己觉得不错，对于自小就长在这儿的沈一来说，及不及格呢？ 可现在换地方，显然也来不及了。 沈一点的菜，大多是辣的，他记得清楚：秦默喜欢吃辣。 茶足饭饱，秦默不好提带他再去逛其他地儿的事，心想着这个男人八成是回来探亲，顺便来看她的。 华灯初上，街道上，天桥上，来往的车辆，归家的行人，来来往往。硕大的广告墙，滚动播放着宣传广告片。 “得，那就给你搭辆车，你先回吧。”秦默伸手要拦计程车。 沈一挡住了秦默的胳膊。 秦默不解地看向他。 “这才几点，我想起来一个好玩的地儿，应该还在，走，陪哥们儿瞧瞧去，就在这儿附近。” 沈一拽着秦默的胳膊，向着他熟悉的方向，迈着大步。 秦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反抗，她最不喜欢被人钳制的感觉。 秦默从来不知道，那条巷子里，还有一家酒吧。 沈一拽着秦默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等着我。”沈一抬手招呼了服务员。 “沈哥？”服务员一脸惊诧地看着沈一。 秦默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这地儿，一定是沈一从前的据点之一，连服务员都认得他。 沈一附在服务员耳边说了句什么，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身之前，看了一眼秦默。 秦默不知道沈一要出什么精。 直到舞台上有人说，下一首歌是有人自告奋勇要去唱的时候，秦默才反应过来：沈一就是那个自告奋勇的主儿。 前奏响起，秦默觉得有些耳熟。 沈一利落地蹦到台子上，站在立麦前。 “你停在我的肩，围在我耳边，从此我不再撒野。” 沈一的嗓音，慵懒中泛着性感，几句歌词过后，台下就有为他鼓掌的。 “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飞。”沈一唱这句的时候，抬手指向秦默。 台下响起一阵口哨声。 秦默很清楚，她的心里是高兴的，可眼圈却忍不住泛酸，她还有很多秘密，是沈一不知道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秘密，会将她带向一个怎样的境地。 音乐声落，秦默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场子中央了。 沈一从台子上跳下来，迎着秦默的方向就去了。 DJ宣布，接下来是lovers’time，场内的灯光即刻暗了下来。 秦默的眼睛，适应不了光线的急剧变化，本能眯了眯眼。 下一刻，她感觉到脸庞被手掌托起，唇上被一抹微凉覆盖，清晰的鼻息，在她的耳边绕。 一开始，对方吻得很小心，随着DJ给的暧昧节奏渐入高潮，亲吻逐渐加深。 秦默感觉到了这个男人高超的吻技，带着挑逗意味，还有些压迫性，她忍不住想要跟着这个缠绵的亲吻，沉沦下去，可是，她不能...... 灯光再次亮起，秦默已经转了身。 沈一哪肯就这么放她走。 秦默走得快，他追得更快。 “我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的，我不觉得你是讨厌我的”沈一说得有点急。 秦默准备了的一堆话，此刻，好像无论怎样下决心，都说不出口。 “这样吧，我也不能骗你，有些事情，我必需跟你讲清楚。” 秦默不愿意提起的猜测，一句句灌进沈一的耳朵里。 “我当年逃过一劫，可我最亲的人，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报仇......因为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可不代表，我就永远想不起来了，而且，对方一定不是善茬，你明白吗？”秦默一向心怀坦荡。 沈一知道对方的意思，是害怕连累了他，来之前，秦默的姑姑，把这些都跟他说了，他想，他已经思考得足够清楚了。 姑姑之所以会跟沈一说，是有私心的，她希望有个能疼秦默的人，沈一这些日子为秦默做的，她都听何伯说了。 何伯，和秦默的姑姑，很多年前就认识。 “女人，你这不地道啊，把我吃死了以后，就想跑了？”沈一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你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秦默翻了个白眼。 “行，那我就只能继续对你纠缠不清了，要不然，我这里不舒服。”沈一指了指他的左胸口。 他在古城，想了好几天，反复提醒自己，那个丫头走了好，就不用死拖着他向下坠了。 他去了一趟两条街之外的酒吧，那是一家以“艳遇”闻名的闹吧。他想找回万花丛中游刃有余的沈一，可他在跟妹子打招呼，聊骚的时候，心里总是怪怪的，像是背叛了谁，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 沈一骂自己是傻逼，他愈发觉得秦默那丫头，八成是巫女转世……让他像中了咒一般。 见不到，还会时不时惦记着，这不是彻底在阴沟里翻船了，还能是什么？！ 他魔怔到每天起床后，都会刷一刷特价机票，机票的目的地，全是北京。 他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如今却要上赶着回去，也是奇事一桩！ “我很能打对吧？”秦默问他。 沈一点点头，“也很能喝。” “那我就告诉你，这些不知道算不算‘特长’的东西，是我与生俱来的。”秦默一直试图掩藏的秘密，如今向沈一透露的，已经算多了。 “不带这么夸你自己的。”沈一听了，偏头一笑。 “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当真。说白了，我从小就和身边的普通人不一样，我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秦默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说得越多，麻烦越多。 “不许胡说，哪有夸完自己，又紧接着骂自己的？”沈一出言制止。 “别傻了，走，给你搭车，回家去，然后，明天你就回古城去，生意，还是得自己打理。”秦默抬手拦住一辆空车，见沈一待在原地不动，便抬手推他。 沈一微微闪躲了一下，不让秦默拉扯他。 秦默知道，沈一是真生气了。 “等你荷尔蒙值回落了，你会感谢我的。”秦默对着他的背影道。 沈一上了计程车，果断地关上了车门，看也不看秦默一眼，让司机师傅开车。 秦默瞧了，心里自然不舒服，可这是她的选择，就得承受后果。她不能明知道自己随时朝不保夕，还厚着脸皮，接受对方的好。 沈一看着车窗外的夜景，脑袋是放空状态，心，也跟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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