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烫着

“喝的我没买，看豆浆都只剩底子了，你可以喝这个。”秦默不觉得难为情，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的四方塑料包。　　　　沈一的目光落在“速食汤包”四个字上，笑意更深。　　　　“这个味道不错，新出的牌子。”秦默经常在外行走，遇到食宿不好的地方，就靠这个应对。　　　　“得得得，姑娘，还是我请你吧。”　　　　沈一连衣服也没换，带着秦默下了楼，去两条街外的一家煎饼店，吃了煎饼，喝了热粥。　　　　秦默中途起身，问店家应该支付多少钱，被沈一拦住了。　　　　“怎么着，瞧不起哥们儿？”沈一的语气轻轻的，一双带笑的眸子，格外亮。　　　　秦默摇了摇脑袋。　　　　“那就安安静静坐着，吃现成的就成。”沈一第一次对秦默用命令的语气说话，有些莫名的心虚。　　　　“行，那等你找到那个女人了，我再请你。”　　　　听了这句，沈一才知道，这个姑娘是无功不受禄的主儿，之前的饭钱全免，她肯接受，八成是因为她觉得确实受之无愧，眼下这次，就要算得清清楚楚才行。　　　　“你姑姑可是给我付了钱的，我不是白请你吃喝的。”沈一低眸笑了，手里的勺子，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粥。　　　　“我知道。”秦默点了点头。　　　　“那就更不用还人情了，拜托，我可是个商人，而且还是奸商。”沈一说得云淡风轻。　　　　秦默被“奸商”逗乐了。　　　　沈一跟着她笑起来，突然觉得：这姑娘露牙笑的模样，还挺可爱。　　　　沈一跑了一趟派出所，又跑了两家客栈，一家饭馆，吹着口哨回到了客栈。　　　　阿桑正在“探探”上跟妹子聊得嗨，一脸春样地猛然抬头，正撞上沈一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吓了一跳。　　　　“哎呦妈呀，吓死我了。”阿桑捂着心口，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冲他无奈摊手的小钱。　　　　不是小钱不想通风报信，而是他们的老板实在太精，示意她不许出声，悄摸摸地靠近阿桑。　　　　“我看你的工资是不想按时发了，干脆拿出来请大家吃一顿好的吧？”沈一冲阿桑挑眉。　　　　阿桑一听要扣他的钱，瞬间满脸堆笑。　　　　“你说好不好啊，小钱？”沈一勾唇一笑，侧头问站在门边的小钱。　　　　小钱点点头，一方面是她确实喜欢吃别人请的饭，另一方面，沈一痞笑的时候，真的很难做到心花不乱颤。　　　　“秦姑娘呢？”沈一冲阿桑扬了扬下巴。　　　　秦姑娘？阿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小钱却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沈一对秦默的称呼变了。她清楚地记得，昨天，他还称呼秦默为“秦小姐”的。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　　　　“她说头疼，要回去睡会儿。”阿桑耷拉着脑袋，对探探也没了兴趣，心里只有他的工资。　　　　头疼？沈一微微蹙眉，怎么会头疼？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去看看。”　　　　恩？看看？老板几时这么会关心人了？以前可是，但凡他头疼感冒，一堆来给他送药的。　　　　小钱微微咬了咬嘴唇，在心里暗暗骂了句：禽兽。　　　　“小钱，你怎么了？”阿桑见小钱的眼圈微微泛红。　　　　“头疼。”小钱没好气地回他，紧接着拿着扫帚去了后院。　　　　“......”怎么都头疼？阿桑轻叹一口气。　　　　秦默被敲门声惊醒，她觉得心口上的疼痛感，还没散去。　　　　她得感谢敲门的人，刚才，差点被噩梦拉扯着醒不过来了......　　　　门打开了，沈一认真打量着秦默的脸色。　　　　“你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秦默微微摇了摇头。　　　　沈一注意到，秦默的眼角，有泪痕。　　　　“是有线索了吗？”秦默微微抬眸，声音沉沉的。　　　　“哦，这个是地址。”沈一猜测秦默不会跟他说“头疼”的具体原因，也不好开口打听。　　　　“多谢。”秦默机械地接过纸条。　　　　“嗨，客气啥，都是应该的。”沈一注意到，秦默用食指，微微揉了揉太阳穴，想着：还在疼吗？　　　　“那个......附近有什么馆子，是做酸辣食物的吗？”秦默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吃酸吃辣。　　　　“嗨，何必要去馆子呢，小钱的酸辣粉做得特别好，你等着，我让她现在就去做。”沈一没等秦默回答，就已经转身冲下了楼。　　　　秦默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回屋披了件外套，跟着下了楼。　　　　沈一风风火火的，看见默不作声在院子里扫地的小钱。　　　　“正好找你，快，救急，帮着去做一碗酸辣粉去。”沈一对着小钱说。　　　　“你饿了？”小钱回身看她，白色的裙子，被晚风吹拂着，微微掀起一角，又仙又美，小钱是个安静的姑娘，平时话不多，偶尔冒出一句话，还挺幽默。　　　　“不是我，是秦姑娘，她不大舒服，好不容易想到吃些酸辣的。”沈一一口气秃噜完了他想说的。　　　　小钱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之前不是答应她了吗？饭菜全包了，咱得守信不是？”沈一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个儿找理由。　　　　小钱不作声，放下扫帚，走向了厨房。　　　　沈一觉得今天的小钱怪怪的，他没有想明白原因。他对小钱总是和和气气的，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不像阿桑，总是贱兮兮的，还爱五马长腔地充大胆。　　　　秦默从楼梯上下来，直奔厨房而去。　　　　“何必麻烦呢，我去帮把手。”　　　　沈一上前把她拦住，拉扯着她的胳膊，走向前厅。　　　　秦默被沈一猛地一攥胳膊，心上一紧，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明天再去找她吧。”沈一知道秦默的性格，雷厉风行。　　　　“不成，这事得尽快，我担心她这条有价值的线索，会断。”果然，秦默还是坚持己见。　　　　“那我跟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今早听刘警官说了，最近这一片，不大太平。”沈一有意装作不知道秦默很能打的事儿。　　　　“也好。”秦默点了点头。　　　　这倒是让沈一诧异，在他的印象里，秦默可没这么听话，可看她情绪一直沉沉的，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也就不好和她贫了。　　　　秦默的心口，一直萦绕着刚才睡梦里的场景——一堆人相继倒地，浑身是血，一个小女孩被藏在一尊石像里，运出了那片尸海。　　　　这个梦境，困扰了秦默许多年，时不时就会梦到，她不知道原因，只是有一种直觉——那个小女孩，是她本人！　　　　“酸辣粉来了。”小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多谢。”秦默冲小钱道谢。　　　　小钱停顿了几秒，才轻声道“客气了。”把筷子温柔地放在桌子上。　　　　沈一冲小钱咧嘴一笑，小钱转身，回了后院。　　　　“尝尝，是我吃过的数一数二的酸辣粉。”沈一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挫了挫上面的木刺，递给秦默。　　　　秦默接过筷子，什么也没说，低头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想哭，她有种预感：沈一看出了她曾受过伤，过了太久，那伤似乎痊愈了，可仍然会疼。　　　　沈一突然有些明白了：像刺猬一样，其实是被伤怕了。不禁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了一句“慢点吃，小心烫。”　　　　秦默的一滴泪珠，滚落进油汤里。　　　　沈一装作没看见，他不想让她更难受，她不肯以弱势人，又何必勉强她？　　　　吃完饭，沈一给何伯交代了店里的生意，就和秦默一起，匆匆忙忙出门了。　　　　何伯是个和气的老人，平日里帮着沈一打点店里的生意，为人随和，秦默也很喜欢他。　　　　秦默跟着他，学了好多酒水的知识。　　　　平日里，何伯多在后院，年轻人喜欢热闹，他喜欢听他们说笑，却从不参与。　　　　监控拍到的女人的住处，和秦默所住的客栈就隔了两条街。　　　　沈一引着秦默直奔目的地。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算高，可一身腱子肉。　　　　“哎呦，这是抢生意抢上门了吗？”　　　　“咱能干那种不上道的事吗？”沈一指了指身边的秦默，“这是我下午跟你说的那位朋友，她要跟那个女人打听点事，必须当面谈。”　　　　秦默冲老板微微点了点头。　　　　“你沈一带在身边的，都是乖巧类型的妹子啊。”　　　　老板这句话一出口，沈一立刻瞥了一眼秦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她。　　　　秦默早就听阿桑说过，沈一特招女孩喜欢，总是会有各种女孩在他身边围着绕着，秦默倒也能理解，毕竟这样大大咧咧又热情的男人，很难不讨女孩欢心，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野性，散发出诱人的荷尔蒙。　　　　秦默性子里和人刻意地保持距离，都是因为她的不安全感，她一直拜托姑姑帮她打听着，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姑姑，和秦默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渴望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