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一年,二月,墨西哥海域。
波士顿号刚离开阿卡普尔科,依然行驶在太平洋上,距离下一站仍旧需要数月的航行。
今日甲板上无风,温暖的海风拂面而来。
只见甲板上的一处,坐着两个人,正是伍子洵和那位刚上船的广东同乡。
伍子洵对这位同乡大哥好奇不已,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可这位同乡话语不多,只道自己是美国的华商,来美国已数年,做一些小本生意,并不值得一提,反而是好奇伍子洵的境遇。
身在异乡,对于故乡的事物总是抱有莫名的亲近,哪怕两人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爱莎曾在私下让他注意自身的言行,这个同乡来得如此奇妙,不应该如此亲信他人的。
伍子洵不以为意,搞得爱莎也有些自讨没趣的意味。
………
回到旧金山,电报山。
进入二月,季风也少了侵袭,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无比舒爽。
方正广场旁的纽约时报分社里。
正襟危坐地彼得和霍斯特难得如此,只因报社今日来了一位难得的客人—-文森.海克。
照理,两人不应该拘谨在一位律师面前,可这位律师却带着一则他们需要的消息自行上门了。
此时,那份消息就在彼得手上,是一份手稿—-来自爱莎薇恩。
手稿是通过一位报社同行转交给文森先生的,可谁也不知道,爱莎是如何得知其中缘由,又是怎么知晓会最终来到彼得手中。
手稿很简洁,只有短短几行字,写着;“彼得和霍斯特,如果你们已经在查看这封手稿,那就证明文森先生已经将它交与你们,很抱歉,我们现在已经在前往纽约的轮渡上了,大约会是在夏初到达奥尔巴尼。”落款时间是在一月,那时两人也许还在太平洋上航行。
一旁的霍斯特打量着身子,也在查看,仍不住开口道:“天啦!我们错过了他们。”
彼得闻言,反而思考起来,片刻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子洵是安然无恙的,这不就很好了吗!”是然,这趟回美国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霍斯特又道:“那我们还回纽约吗?”
彼得:“回,就当是难得的假期。”
“两位既然打算前往纽约,可愿到我家去做客?当是我替两人送行,如何?”端坐的文森先生突然开口道。
“何乐不为呢!”两人都表现的有些兴奋。
街边的叫卖声络绎不绝,三人从方正广场朝半山腰的文森海克家走去。
文森家在半山腰上,进门就是一片打理整齐的草坪,只是颜色有些枯萎,彼得一进大门,就见草坪上有两个小孩子在玩耍,其中一个明显是亚洲人的模样,还梳着一个不长不短的辫子。
这让彼得好奇不已,问身边的文森:“文森先生,那个小孩是您家的孩子?没有任何偏颇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此难得而已。”说完,还抬手指向那个亚洲小男孩。
文森先生毫不意外地答道:“那是我家中国仆人的孩子,倒是和我的小儿子玩得很愉快,那个孩子很聪明。”
霍斯特闻言一惊,便问道:“文森先生竟然有如此行为,难倒不在乎那些反对华工人士的排挤吗?我和彼得刚入旧金山,便听闻各界的反华呼声,虽优于周边地区,可也并不友好啊!”
只见文森先生满不在乎道:“只要是在旧金山,我就不惧任何反对派的行径!”
彷佛是不愿多提及自己的身份,便见文森先生招呼正在玩耍的两个孩子上前来,两个孩子听见文森先生的招呼,都朝三人跑来。
见文森先生蹲下身,左右手牵起两个孩子,他们都很乖巧,但独独周孝贤的脑袋有些低垂,可能是从未见过彼得和霍斯特,略显得拘谨了一些。
“这是戴文,我的小儿子,今年四岁。”文森先生抬起右手说道,小家伙完全是一副好奇的模样,未见周孝贤的拘谨,只见戴文奶声奶气地抬头说道:“你们好,我叫戴文,今年已经四岁了,那是我的伙伴孝贤,也是四岁,孝贤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的爸爸也没有去过那里。”他指了指父亲左边的周孝贤,已经作为他的代言人介绍了。
又听戴文好奇地问道:“你们去过孝贤的家乡吗?”
“那戴文知道孝贤的家乡在哪里吗?”是彼得问道,还不忘蹲下身子,拉起孩子的小手,纯粹地对待小孩子的口吻。
“知道呀!那里很远很远,远到我这一辈子都去不了!”小家伙的口气像个老气横秋的大人,还不忘遗憾的叹气。
“我和我的朋友刚从那里回来,其实一点也不远。”彼得安慰道。
不光是戴文一听觉得羡慕,就连一旁的周孝贤也觉得惊讶,他小心地观察着彼得和霍斯特,便听见戴文惊呼出声,急忙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孝贤,你听见了吗?他们刚从你的家乡回来,你可以问问有没有你家乡的消息啊!”四岁的孩子,其实并不懂远东的国家正在经历什么,他们也许只会从平日里别人口中的细微末节判断出一些零零散散的印象。
只见彼得转头问道:“你叫孝贤?家乡是在哪里?你这么小怎么来的美国?”用的是汉语,乍一听,还带着些岭南的腔调,可能是顾及孩子太小,问得很轻柔。
彼得不确定孩子是否能听懂他的汉语,因为面前的孩子完全没有反应,倒是一旁活泼的戴文又好奇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语言?”戴文长了一对蓝色的瞳孔,卷卷的头发,像个洋娃娃般可爱,可此时他好奇时的表情又那么严肃的样子,整个眉头都紧锁着,有些喜剧。
“我说的是孝贤家乡的语言啊!”彼得有些啼笑皆非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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