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一年一月二日,太平洋号上。

走道镂空着海面,太平洋上的季节性暖风拂面而来,远处的曙光已经乍现。

伍子洵望着那团不算刺眼的光出神,气候已经开始回暖,他没有再穿那件秋袄子了。

陆遥北也告知他,太平洋号会在下午登陆旧金山,他问陆遥北有关美国现在的局势,但对方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在看到伍子洵手上那张身份证明书后,却又明白了些什么,并拿出了自己的证明书,唯一不同是,陆遥北的上面写着“以厨师的职业入境”,而自己上面写着“以留学生的名义入境”。

但爱莎并没有告知伍子洵,从西部到东部是多么遥远的距离,而路程地艰辛也完全没有在预料之中,也许伍子洵也不会去想象,一个中国人在前20年的时间里连自己的国土都没有丈量过,却在之后的岁月里,把北美大陆足足地踏遍。

昨天的又一次见面后,伍子洵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爱莎的帮助,并同意今天跟着她一起登陆,来时的突然,加之在船上度过的漫长时间,他没有什么行李可以收拾,唯独那件秋袄子傍身,连银两也是没有一分的。

大陆的间距已经可以用肉眼去判断,异国他乡也就近在咫尺。

……….

此刻,旧金山的杜邦街吕宋巷里,人潮涌动,各色叫卖声络绎不绝,看似繁华的街道却有一丝不平常地气息飘散在四周。

巷口一栋建筑里,此时正有大批人群聚集于此,仔细查看的话,会发觉那群人都穿着粗布的衫褂,单薄的身子,梳着长长的辫子,幼童们被大人们牵着手,身上还背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

建筑门口竖挂着一块英文和中文参杂的牌匾,上面写着“中华总会馆”的字样。

只听得有人在用白话说。

“都排好队啦,登记好了就可以带你们去上工了,大家都从遥远的家乡而来,我们总会馆会保障你们的生活和工作的,大家不用担心。”那群拖家带口的华人是刚从特拉基镇逃难来到旧金山,得知杜邦街上的中华总会馆正在帮助落难的同胞,于是从四面八方赶来。

加尼福尼亚州各地从《排华法案》实施到今,分布在加州各地的华人受到了严重的迫害,有的横尸街头,有的被反华的白人莫名驱逐,有的财产损失严重,大家苦于暴行,不得不一次次逃难至各地,在加州几个严重的排华地区,华人们眼见着同胞被白人杀害、羞辱、威胁,暴尸荒野之中却无能为力,当地报纸有这样形容地;“死不瞑目的尸首被挂在月光中,与此同时,我们的街上横尸遍地,几具被撕烂、压碎、肢解的尸首,全是中国佬。”—-解释1

而与之,另一条杰克逊街后的一条小巷里,有几名白人男性转悠在一处“货柜”前,他们似乎在挑选着什么?面上不时泛着光,几个人围着议论着什么,而“货柜”旁边一个瘦小的女人似乎点了点头,带着其中一个白人进了“货柜”。—-解释2

不多时,那名进去的白人出了来,还不忘提了提自己的裤头,咋咋嘴,看似满足地走了。一旁还围观的白人也兴奋地跟旁边那女人议论着什么,然后都一拥而进。

回到杜邦街上,那些华人已经登记备案,有几名会馆成员领着人群分散在街头人潮中渐渐消失不见。

适时的嘈杂连唤醒这座城市的资格都没有,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不过平静总是存在于一波接着一波的嘈杂之后,那么片刻而又短暂。

………

曙光由暖到炽,以近正午,太平洋号上开始召集水手挂锚靠岸,一波波梳着辫子的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也许是太久没有见着阳光,大家都有些不适应的挡了挡眼睛。

人群里有不少年幼的孩童,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能跟着大人们的脚步好奇地打量四周,看着浓眉碧眼的白人都是一慎,木木地被牵着进了入境口,颇为复杂的一番审查才陆续上了岸,随之,就有来自中华总会馆的人带着他们离开码头。

登陆依旧在继续,前面走的人看不见后方的人,而后方的人也不知道前方人的去向。

伍子洵随着人潮,亦步亦趋地跟在爱莎身后,几次被人群挤散又聚集,爱莎怕他走散,不得不牵着他往前走。拥挤的人群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白人牵着一个中国人。

他们艰难的走到入境台前,一个身穿制服的入境官员鄙夷地看着伍子洵,示意他出示证件,爱莎拉了拉伍子洵的手,意思让他把入境证明和入学证明都拿出来,自己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证明。那入境官拿着伍子洵的证明书看了半天,仿佛生怕漏掉了一条讯息,一边看着证明一边又抬头打量伍子洵几眼,一旁的爱莎有些焦急,她不断地催促入境官,但那入境官并不理会爱莎的言语,而是对着伍子洵问道。

“你是从中国来的??去纽约州立大学入学?为什么从旧金山入境?”加尼福尼亚州处在美国的西部,而纽约州却在美国的东北部,如果你地理学的不错,那就应该知道,这是一段怎样的距离?尤其是在那个时代,况且证明上很明确的写着来自中国,所以那名入境官不得疑虑,哪怕那两份证明都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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