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六年一月,中国,广州,城西。
街道之上一片繁荣,然树叶掉落又给此景警省,不过是风寒之下的表象罢了,你看,其实这时节该是凋落枯败的。
今日黄历记,宜张灯结彩、阖家欢乐,忌争吵、破碎。
只因,今日是为农历除夕之夜。
从桥上往下望去,河涌上的行船熙熙攘攘地停靠在两旁,亦有艳丽的灯笼悬挂于干枯的花链之中,萧瑟中亦是带了些新生之气。伍子洵自外返家,立于桥上观望四周,竟未察觉这座自己出生成长之地,亦有如此闲暇之气,仿如观海市蜃楼之奇。
他缓步朝家宅的方向而去,便见毗邻的浆栏路上有热闹花市,他知那是从双门底匀出来的花街,人生鼎沸,好不热闹之景,河边搭有一处戏台,远远便可听得咿咿呀呀之音传来,多数是为平民百姓观之,因那大宅里的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更喜风雅的戏院听戏,这样市井的戏曲并不得富贵之心。
他听得咿呀之声颇有兴趣,便朝那戏台走去,闻得有一女声再念唱;“春色撩人心欲醉,牡丹亭畔抱花眠….”
一抹北风欲过境,残留一地春色花,伍子洵听得有些唏嘘,正值纷乱时代,然那一抹春色正是众人所向往之,便可于安逸之地享眠,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那台上着戏服之人看似单薄之身,在这风凄凄的时日里,竟那样孱弱的样子。
……….
另一头的余音堂前。
彼得拢了拢身上的夹克外套,缓缓出了报社大门,这是自开年来第一次外出,前日本报刊登了一则消息引起了华南地区更甚整个国家各界的关注,这让社内均未反应过来,城内肆起的流言更是逼迫本报对这则消息做进一步的报道,更有甚者,在沙面美国人开设的太平洋商行前聚众声讨,并扬言要罢买任何由美国生产的商品。
时值,德寿刚代任不久,其迫于做出一些成就予李中堂言表,遂派下属前去沙面维护,然到的沙面竟无人可寻,惹得德寿扬言彻查何处之言,当得知其消息竟来自美国辖下报刊,竟悻悻然任之。
而这篇报道之人,司徒聘婷竟无瑕他顾,只因,她欲自南向北而去,彼得得知其想法,欲意严厉阻止,可如此行径更惹自己不痛快,然才有了匆忙出门的这一幕,他拢着身上的外套,气急败坏的在门前,这样冷冽的天气里,他竟然找不到一处地方可去。
他沉思片刻,复地往东头而去。
整个十八甫街道,其本身并不长,只因内里住着伍家和一些报刊社,更有两家戏院在此安生,故整个十八甫亦算独特。
因着除夕之气,整个城西都沉浸在热闹之中,他听见街道尽头的浆栏路上有戏曲声传来,本无事,便往那边而去。
刚行至路口,远远一人立于戏台前,身边还站着好些人,彼得一眼便认清了此人,正是伍子洵,他笑了笑走过去,恶作剧地拍了左边的肩膀,而人又躲到右边去了。
而此时的伍子洵,正跟随戏台上的角色流转,在不察觉之间,便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而那人还嬉戏玩笑,猛地朝另一边看去,竟然是彼得,他很意外道:“你怎么在这里?”忽地又想到什么,复道:“也对,你们报社不是就在我家隔壁嘛,在这里也是正常的,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彼得也答道,然又听他言道。
“你最近怎么样?伤已经好了吧?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你说住的如此近的朋友,竟然这么久没有见面了,真是奇怪的感觉。”
伍子洵听得,亦觉感叹,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疤痕,但关于那次的运动,并未有一人再提及过,仿若未发生过一般,片刻他道:“是啊,你似乎挺忙地,而我辞去格致的学业,已经许久未曾如今日这般外出了。”
言毕,只转身望向戏台,似又沉浸其中,也未在理会一旁的彼得。然彼得并未离去,而是顺着他的方向,亦望向戏台,他并不知道上面演得什么内容,大多台词他也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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