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不知名的,大概在归来客栈以东几十里外的小山,山上黑瓦屋子下赫然立着一个重活寨的三字招牌。
陈半艺看着这个招牌,就是一阵好笑,心里想到取这名字的那人,书肯定没读多少!不然亦不会取一个这般毫无威势的名字,再不济也应该取个黑煞啊,狂龙之类的名字嘛,看不去才显得气势足,才有土匪窝的味道嘛。
绑人上山之后,被绑之人一看名字便先心惊胆战,阵势上就先下一筹,到时候谈判起来不是更如鱼得水吗?那时候还不是山寨怎么说,那人就怎么办了,丝毫生不出抵抗之心。
想到这里陈半艺又想起老爹的文采,好像和取这名字的人不相上下,亦是取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名字。
鼎鼎大名的魔笛顾壮云,在莫名其妙间就成了只能和强匪相提并论的糟老头子了。
从那重活寨里走出几个汉子,或高或矮,有胖有瘦,到不像传说中的强匪,都是那种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
当先一人看着那陈半艺后就呆立当场,一只无臂的衣袖在风中乱舞。
一个小女孩儿跑出来,拉着他那只舞动的衣袖,望着他说了些什么,那人捏下她的脸,指了一下屋内站着的老汉说了几句,那小女孩便跑回去了。
那人走过来对陈半艺说道:“恩人,今日怎么来此处了?”
陈半艺看着那人又继续开始飞舞的衣袖说了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生活更苦?”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确实比以前更苦了,不过现在心安……其实世间之事加诸于众人身体皆不是很苦,只要心里觉得不苦那就是甜的,苦的只是人心而已,最狠的亦不是老天,还是人心。”
这人想起几年前,一伙强匪入村绑走了自己妹妹,自己一怒之下只身一人便追了去,追到一处山头,虽自己还有几分庄家把式,但奈何对面人多势众,到最后还出现几个自己不敌之人。
自己便被那群强人,和妹妹一起被掳了去,一番要挟威逼以家人做代价之后,妹妹成了压寨夫人,自己干了强盗。
平日里跟着去打家劫舍,看见强匪之后被吓得主动给钱财的倒也放过了。偶有遇到反抗之人便在同伙的注目下,被逼着举刀而去。
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说:“这是被逼无奈,家中还有老小,倘若不如此便是害了他们。”
突逢有一夜,另一伙强匪上山而来,原来是那当家头子的仇人勾结另一伙人一起寻仇来了。
自己这众人不敌,妹妹亦随那些武艺低微的横死一处,最后无奈只能跟着头儿弃山而逃,慌不择路之下连续逃了几天。
来到一处小客栈,头儿见那客栈二人并无出奇之处,怕走漏风声,便给众人使眼色,众人举刀便杀去,自己虽不忍,但心中想到是为了家中之人,便亦跟了上去。
但是没料想那个还未褪去稚气的少年,竟然武艺奇高,一番大战后只剩那少年还站着,但是亦明显是第一次杀人见血。
还活着的自己临死想起,当初虽有所不忍,但自己亦是双手沾满鲜血,那可笑的家中老幼的借口亦是摇摇欲坠,回想一幕幕,当自己举刀之时,又可否考虑过别人亦有家中老幼呢?
一阵念想过后,悔不当初,决定重新做人,自断一臂以表决心,抱着那人痛哭求饶。
没想那刚刚虽明显第一次杀人,但下手亦是狠辣的人,居然鬼使神差的放过了自己。
劫后余生的自己回到当初村子,连夜接走自己家中老幼,便逃到自己当初决定改过自新的地方,向东走到一处偏僻小山,便上了山。
虽还是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但再也不伤人,更是不会过分相逼,只取能让自己家人继续苟活的需求。一来二往居然还和此山不远的一处村落中人,成了那可笑的不打不相识。
然后那处村落有被逼无奈之人就尽皆来到了自己山头,自己倒是成了一个强盗头子。
于是有了刚才一幕,和那番大彻大悟后的心得。
陈半艺回想起为何看那贼匪舅侄的目光熟悉,原来是得此人真传,果然是应了一句老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半艺看着这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答:“胡三水。”
陈半艺疑惑的表情落入胡三水眼中,想来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己便解释道:“我父亲说我五行缺水,恰巧出生之地,屋前有三条溪流,便取了这个名字。”
陈半艺挠了挠头说道:“彼此彼此,我姓陈名半艺,一半武艺的意思,我老爹也不怎么会取名字,我俩半斤八两……”
两人相视一笑,好似那晚那个小钉子离开后又转头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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