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夫人没在佛堂多作停留,同宋蓁阮说了声,就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宋蓁阮立在那几个姑姑面前,也没见着她们有其他反应,总共也没几个座位,全坐得满满,所有人似是说好了一般,皆是低着头,自顾自折着手里纸元宝。 “几位姑姑,你们这纸元宝样式同我之前叠得不同咧,我还未试过这种的,可否教我啊?” 宋蓁阮客气向她们询问,可她们几人依旧头都不抬一下,像是将宋蓁阮视作不存在一般。 她尴尬笑笑,又将话重复了遍,依旧如此。 “这几位姑姑,二少夫人同你们说话呢,没听见吗?” 素昔见她们如此没规矩,委实不痛快。 “说什么?奴婢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一姑姑起身福福身子,嘴角斜扬,望向她们主仆二人,旁的几个也一致点头,故意扯大了嗓子,互相说听不见。 素昔气得跺脚,无意识也放开了嗓子,向着方才带头说话的姑姑说道:“芳姑姑,我们二少夫人说,让你们也教教她叠元宝。” 宋蓁阮眉头微蹙,瞧瞧她们几人的年纪,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若说得就这个年纪,耳朵就不好使,那她可不信。 那芳姑姑将手里叠好的纸元宝,丢进了竹篓里,抬眸瞧着她们俩人。 “哟,原是这个啊,奴婢们怕是教不会二少夫人啊。奴婢们性子急,这一着急吧,就容易说不得体的话,惹恼了二少夫人。回头同息夫人一说,同老爷一闹,噢,还有向二公子耳边一念,奴婢们恐怕反过来还得挨训斥,奴婢们可惹不起。” “芳姑姑是何意思?怎得就这般笃定二少夫人会学不会,你口里这般说道二少夫人,也不怕讨顿打?” “哟,素昔你这话……仗着伺候的主子可这般嘲讽我们了吗?” “就是,你若这般说,我们几个可是伺候过那过世的夫人的!” …… 几人叽叽喳喳说着,素昔平日里厉害,遇着这几个人,这会子也竟然落了败势。 宋蓁阮本不愿意同清荷院里的人起冲突,所以也一直好声好气,可眼下这些人,似乎故意找她的事情,阴阳怪气嘲讽她和素昔。 “那,可是夫人托梦告诉你们,让你们这般数落她儿媳妇儿?还是说,我这个做儿媳妇儿的,想亲手给娘亲叠些纸元宝,在你们眼里,我这是别有用心?我这是故意拿腔作势?” 她们被宋蓁阮的话给问懵了,皆将目光转向那芳姑姑那里。 “说起来,你们若怕因着惹恼我,怕我嘴碎说你们坏话,方才息夫人走前,几位姑姑都这么不乐意了,怎得不当面同息夫人说一声?你们眼下这样,我还真得有些恼了。依你们来看,我先告诉二公子好,还是先告诉息夫人,噢或者是,老爷?” 这几个姑姑睁着眼瞎说八道,也不知道同谁学的,那她们既然这般造谣她宋蓁阮,那不如遂她们愿? 芳姑姑强作冷静,方才不过是嘴上逞强,这宋蓁阮当真了? “方才未思及这些,这会子才想起来了……奴婢们嘴笨,不会说话。而且,奴婢们确确实实年纪大,这耳朵也确确实实,时灵时不灵。” “噢?芳姑姑这话,好似就拐着弯得在说我欺负人了啊?” 宋蓁阮负手踱步到那芳姑姑身后,伸手拍在她肩上。 芳姑姑吓得一哆嗦,用余光观察这宋蓁阮,生怕这个历来“没规矩”的二少夫人,在背后给她来上那么一记…… 听说上回,这二少夫人连四小姐都打了,额头起了好大的包。 雁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也没去找她的事情,依着雁夫人的性子,竟然生生把这事给咽进了肚子里,也确实不可思议了。 “二少夫人说什么?奴婢方才耳鸣了,没听清呢!” 芳姑姑原想着那宋蓁阮憨傻,定然性子包子好欺负。而且,息夫人也不大喜欢这二公子媳妇儿,之前陪同息夫人一道出去上香,息夫人还叫别的府里的夫人嘲讽了一通。 所以啊,她原想着替息夫人出口气,可……可眼下她心底里却莫名生了害怕的意思,倘若真得叫宋蓁阮发了怒,她们几人怕是也少不了一顿打,遂一改方才的态度,索性装傻。 宋蓁阮挑眉,故意蹙眉,低声朝着素昔问道:“原来我们穆府里头,当真有不少年岁过大的仆人了,难怪之前听岳总管提起,趁着过年,要将他们全部打发回家?” 素昔愣了愣,回眸望向宋蓁阮,正巧见其冲自己眨眨眼,当即心领神会。 “二少夫人说得是,奴婢前些日子,也听岳晋说,岳总管打算近些日子统计府上那些个老弱病残的仆人,给了体恤银子,想打发走了。” 主仆二人故意在芳姑姑背后压着声音说话,那芳姑姑也特意往后仰,将她们说的话,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哎哟,二少夫人何必吓唬奴婢们呢?” 芳姑姑当即“扑通”跪下,向着宋蓁阮连磕三个响头,“奴婢们在穆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前还照顾过夫人,现在照顾息夫人也尽心尽力。奴婢几人年岁也不大,都依仗着穆家这活计过日子呢!二少夫人开开恩啊!” 旁的人见领头的芳姑姑突然如此,愣了许久,也没弄清楚一二,跟着一道跪下,嚷嚷着让宋蓁阮开恩。 “哟,这是怎了啊?” 雁夫人突然到访,倒是叫所有人意外,平日里两位夫人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进彼此院子,今日好似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雁夫人竟然会来这清荷院。 芳姑姑她们见到雁夫人来了,也只是道了声“雁夫人”,也不再跪着,自行站起身。 雁夫人自顾自走在佛堂里,嘴里还念叨着,“哟,姐姐这佛堂倒是气派得很,难怪清荷院要比我那晓春院大多了啊。” “哎?怎得都瞧着我一人,你们方才做什么,继续好了,莫要在意我。我立在门外,好似听见你们这几位姑姑,都在向阮阮求饶?可有此事?” 雁夫人前边嘴上说着莫要在意她,立马又打听刚刚发生的事情。 宋蓁阮自当是不愿意与她说,雁夫人向来瞧她不顺眼,若叫她听去一二,指不定之后又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出来。 “什么事情也没有。” 宋蓁阮也懒得同雁夫人多说一二,见着那几位姑姑现在都站着,她索性走到桌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拿着一叠黄钱,定有定心坐那叠起来。 “阮阮怎么性子越发难相处了?”雁夫人掩嘴笑笑,“我可听说那端王为人暴躁,一丁点不顺心的事情,就发脾气。阮阮若真去那端王府,我可真担心你呢。” 宋蓁阮捏着叠出元宝形状的黄钱两角,四指一撑,嘴对着那元宝底一吹,一只叠得方正又漂亮的纸元宝就成了型。 芳姑姑挑眉瞧着那元宝,面露惊讶之色,宋蓁阮的叠法可远比她们的更为复杂,难道真得是看低了她宋蓁阮? “原来雁夫人来这清荷院,是找我有事来了。我还以为雁夫人是瞧着息夫人忙,一道过来帮忙咧。” 宋蓁阮向她咧嘴笑笑,笑得假假。 雁夫人嘴角抽搐,她确实方才想去古香院来着,走至半路上却听着仆人说,宋蓁阮去清荷院了。她生怕息夫人抢了先,同宋蓁阮结交好关系,立马赶了过来。 她瞧着宋蓁阮这态度,打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咬着牙忍住怒气,依旧违心笑道:“阮阮你这话说的,我自然是来帮忙的,今天来这里,这不是正巧见阮阮你在这嘛。 雁夫人言罢,也径直往宋蓁阮那一做,捏起黄钱纸,左右摆弄了两下,无从下手,双眼直往宋蓁阮那瞧。 “虽然以往这忌辰都是息夫人来办,但阮阮不知道吧,我也一直从旁帮忙。” 雁夫人这一改往常的态度,着实让宋蓁阮有些傻眼,从第一次见面,这雁夫人可从未给她好脸色,说话也总是夹枪带棒,今日这故作和善,反倒是让她难受得紧。 宋蓁阮不说话,雁夫人心底里倒是更加没数了,索性丢开手里的东西,挽住宋蓁阮胳膊,说道:“阮阮何时去端王府,一个人去?需不需要人陪同?你看你四妹……” “雁夫人竟然来了我这清荷院?倒是稀客。” 息夫人及时出现,倒是拯救了被雁夫人的“热情”弄懵的宋蓁阮。 “姐姐这话说的,你不邀请,我也不好意思来呀。今日厚着脸皮来了次,姐姐是不是不欢迎啊?” 雁夫人说着,就站起了身,绕到桌前,朝向大门口,似是时刻准备离开。 “你这不欢迎人,那我……” “怎么会不欢迎?”息夫人望着对方,神色平静得很,“妹妹来此,我自是高兴得很,要不今日索性同阮阮一道,留在我这清荷院用午膳?” 宋蓁阮瞧了眼雁夫人,连连摆手,雁夫人也满口回绝。 佛堂里顿时陷入尴尬,还是素昔反应快,替宋蓁阮圆上一句道:“二公子同二少夫人约好了,今日二公子要尝尝二少夫人手艺,这会子得回去准备了。” “是是是,时辰不早了,阮阮得先回了,得了空再来帮息夫人了。” 宋蓁阮要走,息夫人也并不出言留她。 雁夫人此行目的本就是冲着宋蓁阮来的,眼瞅着人离开了,她也懒得多待在这里,随意扯了个理由,说还有事务处理,跟着宋蓁阮后头也离开了。 息夫人望着两人离去,嘴角扬笑,道:“浣言,去收拾侧厅,食盒里的东西,可得妥善放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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