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颜身上本来就伤痕累累,她在紫凰山间奔跑,血更快的涌出伤口流到地上,浓重的血腥味在密林间散开,已经吸引了一些旁的妖兽来,更别说一路寻她而来的段柏渊。    段柏渊看见她时,她靠在一片灌木丛中,右手手指咬在她的唇齿下,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她在克制体内的媚毒,但那毒性太强,她无法忍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强迫自己忍受痛苦。    段柏渊就距离她几步之遥,若她打开神识,便能知晓她的存在,但她没有,就那样倔强的靠着身后的灌木丛,眉宇微弱的拧着,一张脸痛苦又隐忍。    他想看看她能忍耐多久,能坚持多久,便一直站着,目光静得像林中湖泊,没有半丝涟漪。    “嗯……”晏七颜忍得太痛苦,她受过多少伤,断过多少骨,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折磨着她的身体,又折磨着她的意识。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够死去,只要死了,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但她又怕死了之后,小太子将无人可依,落得更惨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忍着,只能承受着,一分一秒时间,都像漫千岁月,太难熬了。    “师父。”忽然的,模模糊糊中,有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从密林深处一片暗色的树荫下走出来。    那人今日穿着素雅的苍蓝织锦,银色长发儒雅得半盘在发后,只留几缕从额两侧留落下来,随风拂过脸侧……是段柏渊!    他的眼眸如往常一样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晏七颜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力,那是从前他低首垂眉时没有的。只是这股压迫力转瞬即逝,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缓缓来到她的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鲜血淋淋的手从口齿中轻轻拉了出来:“师父你不必如此,你知道的,若师父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    “不……用……”晏七颜艰难的回出两个字。她现在处于劣势,段柏渊若在此刻动手了结她,她绝无还手的余地。    段柏渊眼角微微一动,他像是在笑,但眼眸却深得望不见底的碧潭:“师父是不是已开始嫌弃柏渊了?自从太子殿下来了之后,师父的心,都在他的身上了。”    “你,你在胡说八道……”    “若不是如此,师父为何要忍着魅毒。我可以替你解了它,师父身上的伤,也能很快好起来。” 段柏渊抓着她血淋淋的手,缓缓放到了心口,“师父不必担心,我的修为尚可,足够替师父疗伤。”    他说着,细长的手指已触上了晏七颜的衣襟,一点一点拉开上面的带子,在靠近右肩的位置,他看到上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里面的肩骨连接到手臂的位置,已残破断裂,伤得惨不忍睹。    伤得这样重,她竟然能忍到这个地步……段柏渊呼吸一窒,手指已经抚上了那伤口。晏七颜被他这么一碰顿时整个人一缩,简直痛得死去活来,她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击出一掌,打向了段柏渊!    段柏渊被迫承受了她这一掌。明明打得很重,他的身躯却纹丝不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他伸出手握住了打在他胸口的手腕,上面手指间的血水顺着手背流下来,滑过他的指心:“师父,你伤得太重了。”    他缓缓将她扣入怀中,从地上抱了起来。    晏七颜意识已经迷糊,段柏渊靠近她的时候,她能闻到他身上那阵淡淡的墨香,好似画卷中绽放的荷莲,馨香醉人。    “大师兄。”不远处,戚阳已经赶了上来,尽管之前他已在途中见过了被砍杀在地的复眼黑煞豹,但当亲眼在段柏渊怀中看见刚战斗结束满身是血的晏七颜时,还是有些震惊。    魔修七颜胆小怕事,长期蜗居在紫凰山修炼,偶尔下山去到凡人的地方诱骗龙脉皇族获取修为,极少与其他修士或妖兽起冲突,更谈何还能经历如此生死一战。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个应龙血脉的太子?    段柏渊抱着晏七颜缓步走上来,她已彻底昏迷过去,因为伤重呼吸也有些微弱。段柏渊轻瞥了一眼戚阳,开口道:“太子是否已安置好了?”    “我已命四弟将他带回洞府,关在天明阁中。”戚阳回答,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晏七颜身上,“师父她……受如此重伤,不知道是否降了修为,再过三月就是合欢宗的入门考核大选了。”    段柏渊没有回答,他径直抱着怀中的人,朝洞府方向走去:“你去备好暖玉池的水,我来为师父疗伤。”    “大师兄——”  “不必担心,疗伤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不会拿自己的修为开玩笑。”    暖玉池中,段柏渊抱着浑身浴血的晏七颜缓缓踏入水里,她的血水很快在水中晕开,几乎将整个水池染红。段柏渊驱动了身上的灵力,将灵力化散在水里,透过水流清洗并修复了晏七颜的伤口。    她昏昏沉沉,身上的魅毒虽然随着血液流入了池水中,但浑身依旧烫得可怕。这是合欢宗派魔修受伤后会出现的表现,合欢宗以与人欢好来求得修为,一旦他们重伤,身体便会条件反射的出现发热发烫,犹如中了魅药一样的表现,目的就是从旁人那儿尽快得到修为和力量,来修复自身的伤口。    段柏渊抬起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水喂给晏七颜,他的血液里含有灵力,只要她能喝下去,也能快速修复她身上的伤。    但晏七颜只背靠着他的胸口,昏迷的意识已让她无法张开口吞服。    段柏渊长呵一声,他将手腕送至自己唇边,含入血水,然后将晏七颜翻转身,低头吻进了她的口齿间,直接把血水喂入她的嘴里。    晏七颜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滚落下来,并化开在她体内,让她身上的燥热和痛苦逐渐淡去……她微微睁开眼,看到靠近的根根纤细睫毛下,是段柏渊那双深邃如黑夜星空般的眼眸。    “唔……”    什,什么?!    她一惊,吞下去的血水就呛进了喉咙里,剧烈的咳嗽疼得她胸口发麻,嘴角还带着一丝温热,是段柏渊的血。    当她抬手要去擦嘴角的血迹时,忽然发现之前碎裂的肩骨竟没有了疼痛感,低头一看,那原本被妖兽撕咬碎裂的伤竟奇迹般的愈合了,虽然还能隐约看到一些痕迹,但与之前露着白骨血淋淋的样子比,已经修复了好多。    晏七颜压住眼底的震惊,一把将面前的段柏渊推了开去。    段柏渊本就失了不少灵力,他身子无法站稳,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岩石上,后背立刻呈现出一道淤青。但他没有发出一声闷哼,而是搀扶着池沿缓缓站直了身躯,朝晏七颜恭敬一拜:“师父,你中了魅毒,又身受重伤,徒儿不得已将你放入暖玉池以灵力滋养,请师父宽恕。”    他银色的发长勾勒着身形,素色衣衫因湿透了贴服在身躯上,看似纤细却暗涌着力量。晏七颜不自觉的往后移了一步,发现自己果然在水中,湿透的衣服因泡了水被浮到了水面,露出下面白皙的肌肤。    她立刻将衣襟拉回身上紧紧遮掩,目光看向段柏渊,段柏渊目光温润,身躯不动如山。    “我自己会疗伤,你,你不必在此了。”她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更是忍着尽可能不要显得太不友好。紫凰山六个徒弟中,唯有段柏渊令她感到不安,便是之前那个司青,纵然呱噪吵闹,但好歹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但段柏渊不同,他的隐忍沉静,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好似轻描淡写,但都仿佛相连相接。    “好。”段柏渊低声应诺一句,从池子中起身,踏上了岸。    “等等。”晏七颜忽然喊住了他。    段柏渊转过头,他看到晏七颜立在池水中,眼神冷漠无情:“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侍奉我身边了。让司青来。”    暖玉池静了三秒,段柏渊的眼眸微微一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好。”    紫凰山洞府,当司青听到魔修七颜居然指名让他贴身侍奉的时候,气得脸色都白了:“为什么要我去?!那个坏女人总是对我动手动脚,我才不要服侍她!”    戚阳其实也猜不透为什么师父忽然会替换了大师兄。而且这段时间来,她似乎对大师兄格外冷淡。不过此番命令已下,纵然他也不喜司青,但还是必须将命令执行到位:“师父指名让你近身侍奉,你若不想去,可以当面同师父说,不必在我面前叫唤。你用‘不舍蛇’伤害师父一事,我未直接禀明,但不代表师父不知道。‘不舍蛇’喜阴冷之地,如何会出现在暖玉池那样的地方,别人心里不清楚,难道师父会不清楚?(晏七颜是真的不清楚……)”    司青咬了咬牙,重重哼了一声,还是去了暖玉池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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