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天没闹濑歹了,大家心里踏实了,闹了将近一个星期,损失也不少。何平回来了,村里开批斗会摘帽。秋智没去,和根生去捡柴禾。两个人边玩儿边捡。快到中午了,捡了一堆,正想捆上回家。秦立世来了,说:“别拿了,跟我走。”这两个孩子虽都是长辈,但是小孩儿,立世也不客气,拉着两人就走。原来是批斗会上,本来想走过场,何平认罪态度也好,这时耿志带着几个侄子上台,又高喊口号。这些年,人们把口号喊烦了。何平人缘一直不错,大伙儿就象征性的喊几声。耿志他们却给他换上大架子,挂在脖子上,喊一声口号,压一块土坯。何平的腰越来越弯,大队的几个人护着他,就宣布结束。耿志的几个侄子就上台给摘牌子,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何平带着架子,重重的摔在台下。那些土坯都压在了何平腿上,左腿当时就断了。现在正张罗着往医院送呢。何平不走,非等根生。根生哇哇啕啕地来了,何平已经上马车了,看儿子走进,也顾不上疼,说:“根生,去找你二舅,你二舅要是待你不好,就去找你大姑,先别告诉爷爷。”说完又疼晕了。

秋洁和立世站在旁边。立世说:“这家算完了。”

秋洁说:“小九,以后少搭理耿家人,心太他妈狠。”大智心里难过,把根生劝了回去。

这几天,秋智去德福家学习《三字经》,差不多背熟了。现在学《朱子治家格言》,这个太难,秋智消化不了。德福也讲不太明白,但是秋智觉得是好文章!每天练毛笔字,写仿。德福说了,长进不小,过年可以执笔写对联了。德福快到忙时候了,这个村子南片的,不管哪个生产队的都找他写对联。把红纸一放就走人,过几天来拿。德福已经买足了墨,今儿个拿报纸让秋智试一下,觉得还不行,字是缺乏力道,一看就孩子气,又想锻炼他。还是大娘一句话,提醒了他,研墨、写横批是秋智的活,正联还由德福写,这样又练了字,大爷也轻快些。秋智听妈妈说,开始也有人给他家送点瓜子儿、核桃之类的,德福就连东西和红纸都扔了出去。人们看他是个怪人,也不再有人提起东西,他反而是有求必应。常说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更喜欢别人奉承几句。

秋智有空就去看根生,春苏让他大姑接去了。爷爷抽空就去他们家,何平想瞒着老爷子。可是这么大事,队部又是消息灵通的地方,没几天老人就知道了,他老泪纵横。正好春生回来借钱,老爷子把棺材本都拿去了。当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面,让他们发誓,世世代代不和耿家人来往。哥几个留着眼泪发誓才罢。队部不能离人,这活儿又好,最起码一年工分最高,吃喝都是公家的,这个年龄有这份活不容易。又舍不得孙子、孙女儿,让大姑娘把春苏抱去。准备在年三十儿把这姐儿俩弄到队部过年。

秋智和妈妈商量,把根生接家里来过年。秋智妈和秋仁商量,秋仁不同意,说:“按理说,这事是应该的。看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比何平家也强不了多少。根生来,他二姐就得来,咱们家哪能多出来这两个人的嚼裹!还有秋义媳妇要来过年,这支出也不小呢。新媳妇呆这三天不说,还得买身衣服,走时也得给买红头绳钱吧,再少也不能少于十元了。”

大智一听没戏了,秋智妈说:“确实也不方便,那就算了,有好吃的,记着多给拿过些去。今儿个满囤来了,把手戳拿去了,说没有岔股头(意外),明个儿就分红。”

秋仁说:“妈,不是我说狂话,我最看不上满囤,说话半吞半吐,啥差户头?那是咱们该分的。过年了还不分,留着下崽子呢?”

秋智妈说:“他这不是公家人吗,和咱们又不是近支,他爷爷那辈儿就出服了。明个儿你去领,你就安排着花吧。能还点饥荒就还点。猪交了白条,钱不能动,要度春荒啊,到时候青黄不接的,借都没处借。我还是那句话,年节好过。”秋仁卷着烟,认真地听着,回道:“我知道了,妈。”

秋智妈拿出鞋样子比划着,看了一眼秋智,说:“老大,妈问你个事,今儿个卖鱼的事,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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