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下车后便径直去往了身后那辆车去,先后将郭氏与潘如君扶下来。  关雪盈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仍见范宜襄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看向不远处的潘如君,笑道:“那是谁?怎么四殿下好似疼她多一些?”  “也难怪了,她生的这般花容月貌,若我是四殿下,也必然——”  方嬷嬷已经听不下去了,她不过是个败落的侯府小姐,也敢在夫人面前如此阴阳怪气,一个巴掌已经扬了起来。  好在范宜襄眼疾手快地拦住,离巴掌仅有几寸距离的关雪盈眼圈一红,往后瑟缩了几步,捂脸道:“姐姐作甚让此刁奴打我!”  范宜襄和方嬷嬷面面相觑。  陆澈等一行人也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郭氏面色便有些发黑了:“这是怎么了?”  关雪盈正欲开口,潘如君便先道:“夫人性子直爽,难免言行冒犯了这位姑娘,烦请担待择个。”  这话算是定了范宜襄打人的罪行了。    如果不是看过书知道关雪盈和潘如君并不认识,范宜襄真心觉得是他们二人联起手来坑自己。  陆澈冷眼旁观着,换作从前,哪有她们搬弄是非的功夫,若范氏真动手打人了,只怕这关雪盈连哭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倒是潘如君,陆澈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你既说被方嬷嬷打了,只管说是打了你哪儿,左脸还是右脸?用的是哪只手?”范宜襄盯着关雪盈的眼睛,温和道。  关雪盈被她盯得心虚,胡乱说是打了自己的右脸。  范宜襄唏嘘一声:“瞧你脸上这厚厚的脂粉,若真是方嬷嬷打了你,怎么不见散落一丁半点,嬷嬷上手也没沾上半点,而你的脸亦是半点挨打的痕迹都不曾见着,是你的脸皮太厚呢还是你信口胡诌?”  关雪盈被逼问的满脸通红,恰巧镇西侯府其他女眷在寻她,便道:“罢了,此事我便不与你纠缠了。”匆匆扔下一句话便逃似的离开了。  “夫人好一张巧嘴。”潘如君笑吟吟看向范宜襄:“不然,倒让爷误会夫人了。”  “进去吧。”陆澈打断潘如君的话,牵起范宜襄的手往里头去了。    因是特地给陆澈班师回朝所办的庆功宴,来宾多为皇室宗亲,故男女眷并未分开而坐,而是按照宗亲氏族的亲疏远近而坐的。  陆澈是皇帝最为喜爱的儿子之一,自然就坐在了离皇帝最近的位置,范宜襄紧挨着陆澈坐着。  远远就瞧见范老将军一脸骄傲地扬着脖子朝自己看过来,那模样就恨不得告诉全天下,那个坐在最受宠的皇子旁边的姑娘是我的女儿。    点了戏开唱,原本拘谨的席面一时便热闹了起来。  但是陆澈除了偶尔与皇帝说两句话,并没有别的皇子上前来搭理,明明是他的庆功宴,但反而好像只有他与各大宗亲格格不入。  陆澈从小不在京中长大,十五岁的时候才被皇帝带回了家,入了族谱。  因此,虽然陆澈得皇帝喜爱,但是到底和其他宗贵族不大一样。    “四弟这次立了大功,这一杯酒我来敬你!”  终于有人肯搭理陆澈了,无所事事的范宜襄端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模样,微笑朝那人看过去,不料那人也看向自己,回了自己一个灿然无比的笑容。  陆澈举了举杯:“谢三哥。”隔空碰了碰杯便仰头一饮而尽。  三皇子开了个头,其他的几个皇子这才纷纷向他敬酒,喝了几杯后,范宜襄觉得身边的陆澈有点不对头。  别人喝酒要么不上脸,要么上脸也只是脸红。  他怎么脸色越喝越白了呢?  莫非他不能喝酒?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方才还无人问津的陆澈因为几位皇子的敬酒,一下子变得炽手可热起来,不但人人轮番上前敬酒,更是一人连敬三杯。  范宜襄迟疑了一下,还是扯了条手绢不替陆澈擦起额角的冷汗。  陆澈偏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手中动作一顿,却听陆澈淡淡道:“继续。”    终于,在陆澈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形晃动的时候,范宜襄低声劝了句:“爷,要么我替你喝这一杯?”  声音不大,偏偏这次劝酒的那个公子爷是个耳朵尖的,把这句话给听了进去。  悻悻道模样:“旁人的酒四殿下都喝了,偏偏不赏我的光,莫不是瞧不起我?”  陆澈举了举酒杯,正要仰头喝下。  那公子却冷哼一声:“罢了,我一前朝遗孤,自然得不了殿下的青眼。”说完,便自行饮了三大杯,大声道:“我已喝了,殿下既然瞧不起我,那便算了。”拂袖就要离席。  一杯也就罢了,竟然要陆澈连喝三杯。  范宜襄偷偷看了眼陆澈的表情,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范宜襄抬手挪了挪案几前的酒樽,对那公子道:“四殿下有些不胜酒力,这杯酒由我代他可好?”  那公子是前朝遗孤,当朝皇帝篡位之后给了他一个“敬王”的虚名,为人素来乖张,且其父王母妃兄弟均死在陆澈兵下,自是对陆澈恨之入骨,如何会不找茬。  尤其皇帝留下敬王这一孤脉,意在彰显自己的贤德宽厚,陆澈深得皇帝喜爱,如今当着众多皇室宗亲的面不给这位敬王面子,实在有些打皇帝的脸。    敬王冷眼注视着范宜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范宜襄便端起酒杯就往喉咙里灌了一杯。  敬王原就有意找陆澈的茬,一时被范宜襄破坏,气急败坏道:“找个女人出来做挡箭牌算什么英雄!”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范宜襄脾气暴躁、鞭不离身的‘芳名’可是晓欲天下,这位敬王只怕...要挨打了。  唯有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脸上高深莫测地变化着表情,看戏一般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儿媳妇,她今日表现实在有些出人意表。    范宜襄还要喝第二杯,手中酒杯已被陆澈夺走,重重往桌上一置,满满的酒顿时飞溅起来。  “殿下这是何意?”敬王冷笑着:“看来皇帝陛下的‘宽和大德’也不过徒有虚名了,有句什么话说得好,哦..是‘什么不正下梁歪...’来着?”  “敬王喝多了。”皇帝脸色往下沉了沉,冷冷地开了金口。  一时便好几位王爷侯爷出来将敬王拉扯着离了席,此事算就此作罢,一时也没人敢上前给陆澈敬酒。    酒过三巡,范老将军派儿子过来问候女儿女婿,陆澈不冷不热地和大舅子寒暄了几句,便对范宜襄道:“你去给将军请安罢。”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里不用你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范宜襄不敢多留,跟在大哥身后就走。    见过了满面通红一身酒气的范老将军,范捷将范宜襄带到了宴席后边的花园里。  “大哥你什么时候有赏景的闲心了?”范宜襄好奇道。  范捷虎她一眼,伸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眉心:“臭丫头,你的鞭子呢!”  范宜襄吐舌道:“我忘了带。”  范捷哼一声:“窦谦那个王八犊子,敢这样欺负你,我非要打他一顿才好!”窦谦是敬王的名字,“可惜你没带鞭子,不然今儿准保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范宜襄被他一脸认真的宠溺逗笑了:“好了大哥,敬王如今一无所有,连庶民都不如,有点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范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扶着范宜襄的肩膀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才道:“阿襄,你怎么成这样了!”  “定是那陆澈欺负了你!”范捷摩拳擦掌:“我就知道,你未过门他便先纳了一房妾,定然不是什么好玩意!”  “大哥——”范宜襄越看他越觉可爱,书中的范捷是范宜襄伤人的爪牙,可是如今放在眼前,却只是一个把妹妹放在心窝里疼爱的好大哥,“四爷没有欺负我,府里待我都很好,你放心吧。”说着挥了挥自己的胳膊:“看我都长胖了。”  范捷继续保持着一副瞪眼珠模样:“阿襄,你不是说‘女子以瘦为美’吗,怎么还如此高兴!”  “伯承——”一声低沉好听的男声从不远处的池塘边传来,伯承是范捷的字。  范宜襄与范捷同时偏头望去,只见月色下走出一位谪仙之人,身着宝蓝色杭绸长襟,举止间皆是风流。    待人走近了,范捷用手指戳了戳范宜襄的胳膊,对来人道:“人我可给你带到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范宜襄呆呆地望着来人,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唐越,记忆力对他的定位竟然是...心上人!?  范宜襄虽然出生将门世家,可是却藏着着一颗文艺少女心,深宅大院里无所事事便总是抱着唐越这位大才子的诗词歌赋画看,读久了便心生倾慕。偏偏唐越和范捷关系不错,二人便也得以见过几面,原本才子佳人的故事最终被皇帝的一纸赐婚给毁了。  当然,上述不过是范宜襄自己脑子的记忆。  范宜襄在书上所看到的这个唐越,是个阴险奸诈的小人,空有才华并无德行,最擅长趋炎附势随波逐流,是...范宜襄的姘头,二人奸情败露是原主被女主干掉的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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