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换粮

站在房门外，轻轻的敲了敲，杨大壮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而此时的沈桂花和杨铁生都还没休息，正坐在炕上，等着杨大壮呢。　　“娘，这是农场这次发的工资，一共是十八块八毛，”杨大壮也没说什么废话，从口袋掏出一叠钱，递给了坐在炕沿上的沈桂花。　　“这次还是只有钱，一点粮食没发吗？”看到钱的沈桂花却不是那么高兴，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问一问，期待能从杨大壮嘴中得到不同的答案。　　杨大壮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道：“没有，就这钱还是刚好有领导过去巡视才给发的，不然的话又是欠账。”　　“哎！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沈桂花却没有接过那叠钱钱，而是转了个身，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铜木匣子，将之打开后，拿了一叠钱出来，递给了杨大壮。说：“你在农场不知道，入冬以后公社食堂彻底解放了，就给咱们发了一个月的口粮，别的什么也没有，就那点东西哪里够吃到夏收啊。你三弟不是有一个同学有门路能弄到粮食吗？这些钱你拿着，明天去找你三弟，让他跟你一块儿去换点粮食回来。”　　“哎，知道了。”一向很尊母命的杨大壮也没多想，直接接过那点儿钱，团吧团吧塞到了衣兜里说，“那我明天早上就去，”　　“好，早点儿去早点儿回。”沈桂花也不意外，还又塞了俩张票给他，嘱咐道：“顺便给你媳妇儿买红糖回来，有肉的话再买点肉，给她补一补。”　　“知道了，娘。”杨大壮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欢快的应了一声，就准备回去休息了，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也累坏了。　　“等等，”一直沉默着的杨父说话了，“再多拿点钱，多买点粮食回来。”　　这下子沈桂花不解啦：“为啥呀？那些粮食应该够我们吃到夏收了。”　　杨父说：“昨个村老找大家开会了，说是今年的雪下的有点儿不同寻常，明年很有可能会干旱，所以要多凑点儿粮食出来，有粮心不慌。”　　“可是家里的钱本来就不多，拿出那点买粮食，剩下的就不多了，仅够日常花销啊。”沈桂花皱着眉，看着匣子里小猫三两张的票据，迟疑道。　　“那就先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用。”杨父说。　　“那怎么行。”沈桂花不乐意了，“这可是咱家老三结婚的钱，这会儿花了三儿结婚的时候乍办。”　　“就拿存折的钱，”杨父很是坚定，直接拍板了：“实在不行，到老三结婚时我舍下这张老脸，找亲戚们借一借。”　　沈桂花没奈何，家里的事一向是小事她做主，大事杨父做主。杨父真执呦起来，她也呦不过他，只能心塞地取出存折，递给了杨大壮。　　“爹娘，我知道了，我一定争取把这些钱全换成粮食背回来。”这次不待沈桂花说什么，杨大壮就机灵地把存折接了过去，然后假装淡定的说：“那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说着就往外走去，也没敢再看父母。　　“呼呼~好险。”到了自家的屋里，杨大壮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刚才就怕他娘突然叫住他，说不让给他媳妇儿买红糖和肉了，这才跑得飞快。也不是他自私，实在是他媳妇这次生孩子受大难了，就像是从鬼门关里闯回来似的，命都没了半条，实在是得好好补补。　　不过他却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以后要更努力的挣钱，好再早点为三弟攒够娶亲的钱。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杨大壮就起身出发了。但因为和县城距离很远，所以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按照计划，他先去供销社，把给媳妇儿买的吃食买上，扎扎实实的包好，放进身后的背篓里，又去邮局把钱全部取出来。才到县城的家具厂去找他三弟杨三胜。　　这会儿的杨三胜刚从宿舍里出来，正准备要去上工，看到杨大壮过来看他，高兴的不行。虽然他今年已经18岁了，但做为幺儿的他显然不是很成熟，跑过去抱了杨大壮一下，才停下来问他：“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见周围都是杨三胜的工友，杨大壮也不好实话实说，免得被人听到被人举报。便说：“家里有点事让你回去一趟。”　　“什么事啊？是爹娘出什么事儿了吗？”杨三胜吓了一跳，知道没有大事儿的话，家里是不会专门来找他回去的。　　“没什么，回去你就知道了。”杨大壮也不想解释，直接对他说：“你先去收拾一下，和你们领导请个假，我在厂外等你。”　　“奥，知道了。”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杨三胜就放弃了。因为他了解他大哥，就是这么一个闷骚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儿，谁也问不出来。他只能乖乖的点头，去向领导请假。　　好在家具厂的效益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所以他临时请假，领导也没说什么，很爽快的就批了。拿到请假条后，他就火急火燎的跑到场外，和杨大壮会合。　　“大哥，我过来了，我们出发吧。”他也不停歇，拉着杨大壮就走。　　“等等，别急。”杨大壮看着杨三胜，又好气又好笑。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了。“我都没跟你说咱们要去哪呢？你这是急着去干嘛？”　　“啊，那我们去干啥？”杨三胜懵了，呆呆地问。　　“呵呵~”杨大壮笑了笑，才把家中的具体情况告诉他，然后说了买粮的事儿。　　听大哥说到家中的情况，杨三胜眉头皱了皱，却并没有什么意外。因为这样的事，他这几天听了好多，他们槐树村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他还听说，有的村，有的公社，解散了就发了几天的口粮，比他们还差，有的甚至都什么也没发。他们村也许是有村老的缘故，才比别的村好一点，还提醒了他们提前买粮，这已经比别的村好太多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因此他也没有再说别的，转了个身，带着大哥向他的同学王盛男家走去。　　王盛男是他的初中同学，虽然仅是在一块儿上了两年学，他们俩却处出了莫逆之交。两个人上学的时候成绩都特别好，但却都没有再念下去。他是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没有钱再继续念书，而王盛男则是因为家庭成分，没有学校肯接收，小学和初中还是他父母拖了关系才能念的，到了高中、中专，他父母没办法托关系，他也就辍学在家了。毕业一年，他自己在家种了一年地。王胜男却拉着一伙人，干起了倒买倒卖的活计。因此他那儿才可能在现在买到粮食。　　不过干倒买倒卖的这种，窝还一定得藏深了，要不然随便一个红卫军，就把他们扒窝了。所以杨三胜领着杨大壮，在阴暗的小巷子里弯弯绕绕的绕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一个荒草丛生的看上去很多年没有人住的破屋。　　屋子里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人生活过的轨迹，看的杨大壮都要怀疑了，这里面真的有人吗？　　杨三胜面色如常，因为来过几次，对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意外，站在破门外，咚咚，很有节奏的敲了几下。　　“吱~”敲过门后过了好一会儿，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大门，才小小的开了一个缝，里面的少年看到杨三胜，眼睛一亮，看上去很高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而是冲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进去，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后，才带着他们进了屋里。　　却原来这屋子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里面却很好，和正常的屋子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一般人家装扮的都要好。　　“阿胜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对于杨三胜的到来，王盛男很高兴，给他和杨大壮各沏了一杯蜂蜜水，才坐下来，笑着问。　　“呵呵，大男，我今天是来找你买粮的。”对于兄弟，杨三胜一向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大大咧咧的就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行啊，要多少。”对于这样的情况，王盛男心中有数，因为最近的行情就是这样，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向他买粮的。　　“是这样的，这里一共有一百七十块钱，你看能买多少粮食，我们也吃不起细粮，就都买粗粮。”杨大壮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钱，问。　　“你们也知道，最近粮价上涨的厉害，都是以前的好几倍了，有些人甚至有钱想买粮都买不到，我这里虽然有粮，也可以卖给你们，但因为我那些兄弟，只能给你们打个七折，却不能按原来的价钱卖给你们。”这一点上王盛男也很是为难，对于自己的铁哥们，他当然想要照顾，但是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的后面还跟着一串儿弟兄呢，就算自己能牺牲自己的利益，也不能牺牲自己那些兄弟的利益，因此也只能打个七折了。　　“呵呵，没事儿，打个七折，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对于铁哥们给他的方便，杨三胜也不拒绝，他也拒绝不了，毕竟自家人知道知道自家事儿，就自家的家底儿，是再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如今哥们给他多让几分利，他们就能多买点粮食，也就越能有底气的活下去。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清点粮食，一会儿清点完了，我帮你送回去。”价钱方面没办法帮忙，体力方面还是可以帮忙的，王盛男还是想为兄弟做点什么，要不然心里不舒服。　　“好。”杨三胜也不拒绝。三个人走进地下仓库，开始清点起粮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