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弯腰钻进矿道,小跑着到井下时,只听见深处传来轰隆隆的一阵闷响,他全身一颤,知道是“落顶”了,白话就是放炮后炸松的小面积矿石从矿顶突然落下,这种事故没有任何预兆,被砸着后又被矿石埋着的人必死无疑。

曾孝长惊骇地慌忙往里面跑,喊叫着:“弟弟,家全。”

“哥,哥哥,我在这。”

邹家全背着“塃包”惊恐万状地跑过来。

曾孝长赶忙将弟弟肩上的“塃包”放在地上,紧紧地搂抱着他赤裸裸的身子。

张小亮和几个小砂丁提着空“塃包”,同兄弟俩站在一起。

几名光着身子的砂丁跑来哭叫着:“落顶了,落顶了,有两个人压在下面了。”

“完了,完了,那两人肯定都死了。”

打手们冲下来吼叫道:“都站着干什么,赶紧运矿石,把死了的人扔到山谷里去,今天的任务要是没完成,就别想得到这个月的工钱。”

老砂丁大声地:“孝长,你领着孩子们留在这,其他人去里面救人。”

小砂丁们紧张地围在曾孝长身旁,盯着大人们往洞内跑。

张小亮叹息道:“唉,我才干了两个月,就看到死了十几个人了。”

邹家全小声地:“我爹和姑爹都是这样被打死的。”

张小亮吃惊地:“啊,孝长哥,家全,你俩的爹都是这样死的?”

曾孝长抱着表弟的脸,瞅着他黑瘦的脸庞,不由得落下了酸楚和内疚的泪珠。

他痛楚地:“三年前,我爹被“落顶”的矿石砸死半个月后,我从天龙山赶来找爹拿工钱时才知道消息,好心的大叔带着我去抛弃爹爹尸体的山谷,在臭气熏天的山谷里寻找,可爹爹的尸首已经被狼吃了,要不是大叔用竹藤将我爹的手脚绑在一起做为记号,才在尸骨累累的山谷中找到几根爹爹的白骨带回去安葬,不然连一根骨头都找不到。”

小砂丁们都哭了。

张小亮抽泣道:“孝长哥,那你和家全怎么还敢来矿山?”

曾孝长悲苦地:“没办法呀,家里只租种了地主的两亩薄田,交了租后余下的稻谷也就所剩无己,弟弟妹妹又小,不能让全家人都饿死啊。”

“妈妈哭着不准我来,舅舅怕我出事,就陪我一起来矿山,说干过两三年,要是能赚点钱就和我一起去县城做点小买卖。”

“可干了不到一个月,舅舅为了救我,当一块大松矿眼看就要砸在我头上时,他一把将我推开,矿石却砸在了他的腰上,痛得吐着血不得不回家,两个月就死了。”

“舅妈一下子急疯了,不仅放火烧了自家的茅草屋,而且上吊自杀了,家全就住在了我们家。去年回家过年时,他硬要我带他来矿山,说我家本来就揭不开锅,现在又多了他一张嘴,日子更难过,要是我不同意,他就要出去讨饭,饿死也不回来,我只好把他带来了。”

“家全,你做事时一定要小心,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舅舅和舅妈,我妈妈也会急死的。”

邹家全抹了下泪道:“哥,都三年了,你不要老把这事放在心上,要不是你和姑妈,前两年我就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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