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吐鲁番整座城都被翻滚的乌云笼罩着,不时有沉闷的雷声从远方传来。

此刻凉风骤起,公路两旁的防护林随风而动,不时有落叶被疾驰而过的车轮卷起、碾碎。在交替掩映的树影中,一条灰白色的高架桥若隐若现。

在看不到边际的地平线上,路人埋头奔跑着,头发被风掀起,耳边全是呼呼的声音。路灯投射在漆黑的路面上,静静地拉出一道长影。

城市里霓虹闪烁的招牌交错纵横,电杆上缠绕着无数管线,令人联想到人体器官那些错综复杂的血管,而这些光斑便如萤火虫光芒一般,晕出一股特殊美感。

一家菜馆里,晚上的饭点热闹非常,本就不大的店面里,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不停吃喝的顾客。几口滚开的铜锅冒着浓烈的热气,在木框玻璃窗上凝成薄薄的水雾。

面前是几瓶啤酒,桌子上堆满了毛豆皮和花生壳,除了铁盘子里密密麻麻的羊肉签子外,一碟碟炒菜也被扫空。

秦岭跟黎数和夏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往事,云衡坐在一旁大口吃着炒豆角,看上去心不在焉。

黎数大笑:“哎,还记得当年咱们在营地后山下套捉兔子不,那时候的烧烤,什么佐料没有,味儿就是比现在还正。”

秦岭端着酒杯拆他台:“套都是我下的,肉全叫你吃了。”

黎数大声申辩:“你还好意思说?你偷偷藏起来的两条兔腿拿去给夏岚了,还真当我傻呢。”

云衡咬了下舌头,看着夏岚,她眼睛大大地,一眨不眨盯住秦岭看。

夏岚哼了一声,说:“覃岭捉的兔子,你吃得倒痛快,都不知道给我们俩留两块。”

黎数讷讷狡辩:“实在是那时候特训管得太严,我都半个月没见过肉的了。”

吃了几口菜,云衡拿出烟闷闷吸起来。

夏岚侧头看她,不时在她和秦岭的脸上来回扫视,过了半晌,忽然开口问:“覃岭你结婚了?”

云衡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咳起来,秦岭抓紧给她轻拍后背,把烟夺过去掐了:“你激动什么?”

他扭头回答夏岚的话:“还单着。”

夏岚舒了口气,似乎一个纠结的问题被解开,她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

云衡接过话去:“什么样子?”

黎数笑着说:“还能什么样,情商为负数呗,当年老覃追夏岚的时候傻得……”

黎数抬头看到秦岭幽幽的目光,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夏岚没说话,只是起身去拿了瓶白酒回来,把秦岭身前的玻璃杯倒满,然后举杯敬酒。

夏岚说:“覃岭,这杯酒我敬你。”

秦岭看着眼前这杯高浓度白酒,疑惑:“怎么喝起白的了?”

夏岚举着酒杯,似笑非笑:“覃岭,躲了我这么多年,不该喝杯酒赔罪?”

“还是别了。”秦岭把杯子推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

夏岚瞪起眼睛,定定看着他:“覃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是我头一回敬你酒,你连这个面子现在也不肯给了?”

她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砸,白酒溅出一些,落在她手上,她咬着牙说:“十年了,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当年是怎么说的?你他妈让我十年找不到一个大活人,以为留下一封信,我就能放下了?”

这话说得很气愤,秦岭有些为难,思索一下,他只好伸手去拿酒杯,刚要举起来,坐在一旁的云衡一把将酒杯夺过去。

“我替秦岭喝。”

云衡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仰脖,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秦岭想要制止,根本来不及。

云衡呛了一下,咳得满面红晕,眼里也呛出来泪花。

夏岚的脸涨红起来,更生气。

“你凭什么替他喝?”

“他身上有伤,喝不了白酒。”云衡放下酒杯,脸颊有些粉红,大着舌头,“要赔罪的话,我替他赔罪。以前无论你们之间有过什么,都是过去式了。他的以后,我替你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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