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色的天空逐渐亮起来。
沉睡一夜的大地开始呈现出温馨而又平静的辉煌图景。
城市里,万家灯火依次熄灭。
高架上钢铁洪流般的车辆缓缓前行,将城市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公路漂浮着雨后的尘埃,细小而有质感,道路逐渐变得拥堵起来。
不远处,还残留一丝暗橘的遥远天边,一架通体闪烁飞机从跑道掠起,滑向天空。
云衡被吵醒的时候,正是这座城市苏醒的时刻。
她睡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身上被武警的同志披了件外套,军绿色的,有军人独特的硬汉气息与荷尔蒙味道。
云衡揉揉眼睛坐起来,头发松松垮垮着,眼皮还有些睁不开,素颜的脸蛋上有一两粒小雀斑,白得近乎透明。
她看见秦岭的病房里挤了一群白大褂,隐约听见什么‘专家会诊’之类的字眼,然后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秦岭躺在病床被护士推出来。
云衡起身想要过去,忽然头晕目眩,连续的奔波与饥饿感此刻一同袭来,她不得不扶住椅子坐回去。
秦岭从云衡面前被人推走,身上插满管子,一群省医院的专家紧跟其后,一起去了CPU。
云衡安静看着他,看着他呼吸器上的雾气一层一层喷涌着,很安详,脸廓依旧俊朗,只是多了些许胡茬。
一群人离开,走廊彻底安静下来,云衡扶着墙站起来,看窗外的城市。
昏暗的路灯下,一夜暴雨的洗刷,整个城市泛着晶莹的水光。
向东方望去,那里是成片的金融大厦,它们冷漠地伫立着,遮挡住地平线那头的朝阳,即使太阳高高挂起,它们也要拼命挣扎一番,才能短暂地在崭露出自己本该温暖灿烂的模样。
漫天朝霞给人一种视线无限延伸的视觉冲击,仿佛所有往事发生在眼前,又仿佛虚幻在天边。
朝阳洒过来,落在她的肩头,仿佛一把开天利剑,要劈开她身上厚重的茧。
“云衡姐!”
走廊那头,六六声音传过来,他提着饭盒赶来,把守的武警认识他,并未阻拦。
“六六。”
云衡开口了,六六却原地怔住,他从未听过一个人如此声嘶力竭的讲话,那种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干枯、颓废,厉鬼一样。
六六低头走过来,没吭声。
漫长的沉默过后,云衡接过六六手上的饭盒,打开,鸡汤已经凉了。
她嘴皮和嗓子都是干枯沙哑的,笑说:“谢谢你,六六。”
六六很别扭地掰着手指头,说:“云衡姐,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汤凉了,我拿去热热吧……”
云衡不给他,裸妆的脸颊白得发亮,唇色也淡:“不用热,我没那么矫情的。”
说完,她坐回长椅上,胡乱咬开一次性勺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喝汤,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汤,六六眼疾手快的把饭盒跟勺子收好,说:“云衡姐,你好好休息吧,眼圈都熬黑了。”
云衡哪有心思管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
她扯嘴皮笑笑,起身离开,说:“我出去透透气。”
换了衣服,云衡倚在医院门口的常青树旁抽烟,细长的烟在她指尖款款燃烧,深吸一口,火光大闪,烟卷噌噌往上燎。
站了有一会儿,云衡觉得腿发麻,打算回医院去看看秦岭手术怎么样了。
等电梯时,身边跟着医生,白大褂白口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没有佩戴铭牌。
鼻尖是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云衡拧紧了眉毛等电梯门打开,无意中瞥了医生一眼。
医生漆黑的眼瞳一瞬闪过亮光,很快恢复镇定,并没有与她对视。
云衡在记忆深处搜索这双眼睛。
突然间,云衡扭头去抓医生,医生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推开,拔脚往医院大门跑。
云衡登时红起眼睛,她疯狂追着医生,此时正是探病高峰期,两个人一前一后横冲直撞,医生身手更加敏捷,连续几个翻滚从人群中闪过,跑出了大门。
云衡腿脚也不慢,但是被撞翻的人拦了几次,她拨开这些人的手,追出大门时,医生已经脱去白大褂翻过铁栅栏离开。
她跟过去,一把抓住栏杆往那边跳,医生一边回头一边看云衡,表情从容淡定,眼神里透着戏谑。
前面是一条深巷,深巷两边是濒临拆迁的烂尾楼,狭窄的地形上空是纵横交叉的一截截竹竿电线,上面凌乱搭着衣物或床单,有点像旧时的香港中山小区。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医生在前面飞快奔跑,云衡在后边追,新百伦被昨夜积压在水洼的雨水湿透,她咬紧了牙,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逃出自己视线。
医生是假的,他是无名,GPS组织逃脱掉的高级头目。
秦岭他们伤成这样,都是无名一手造成,云衡怎能不恨他,不追他。
两个人在巷子里追逐穿梭,杂物很多,三轮车,手推车,废纸箱,旧电视机,两人的距离在逐渐拉大。
无名在前方身形一闪,躲进一幢烂尾楼内,防盗门唰的拉上,人不见了。
云衡找棍子把防盗门撬开,想也没想,直奔顶楼追上去。
顶楼的铁门半掩着,云衡抽棍子直接抡开,无名正倚在对面烂尾楼上抽烟,身后是一排排或蓝或白的床单被罩晾着。
日头越拉越高,云衡摸出手机给六六发了短信,塞回腰间,朝对面冲过去。
来到顶楼边缘的时候,云衡却止了脚步,两幢楼间隔近五米,她探头往下看,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底下的景物晃得眼花。
无名左手抄兜,右手夹烟悠悠抽着,远远望着她,很是不屑地笑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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