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视线扫过面上专心听课手上不间断分解九连环的闻人禄，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自从上次餐桌上不欢而散之后，闻人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有些冷淡，虽然并未挑剔或者刁难她的工作，但明显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大多数时候，她完全看不透这个少年在想些什么。 “之前我们讲过生产可能性边界，作为一个相对静态的概念，你不能改变它，但你可以沿着它移动，我想在这个课堂中考虑是否有办法改变或者扩展生产可能性边界，为了这样做，我们假设……”学校新近外聘的优秀教授围绕着微观经济学滔滔不绝，慕青笔尖在纸上滑过，最后还是歇了心里想要试探的心思。 她对这个人真正的本性还不够了解，静观其变为好。 学校生活波澜不惊，慕青跟在闻人禄身边已经成为了年级里人所周知的一道风景线，除去历铭之外，她也渐渐和A班里其他人熟悉起来。 即便身份上有所缺失，但她的成绩和表现足够优秀，是以也收获了来自他人的认可。 或许是嫌弃她的多事与自作主张，闻人禄再没有要求过她下厨，每晚那杯被送到他面前的牛奶，换来的都是被拒绝的下场。 除去最开始那次带有挑衅与侮辱意味的举动，闻人禄之后每次都将牛奶洒在了地上，虽然增加了慕青的工作量，但对比她毫不妥协的坚定，无形中他已经算是退了一步。 她的身份，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随从与跟班。 “最近的报告缺乏新意，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视频对面的闻人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翻着手中被打印出来的报告。 慕青顿了下，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少爷身边确实没发生任何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说，从上次你劝他吃青菜那件事之后，他单方面对你冷战到现在？”闻人琸嘴角笑意加深，言语中所用到的描述词语成功动摇了对面人的平静神色。 单方面？冷战？慕青对此保持怀疑，“可能是因为我对少爷的性情不够了解的关系，所以无法确认我们之间现在是否为单方面冷战的状态。” “你还是太谨慎了，”闻人琸笑出声，眼神深沉，“我这个儿子性格不是一般的麻烦，你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最近的报告我有仔细看过，你确实很有心，以后继续保持，至于你们之间的问题，我个人建议，你可以重新尝试一次试试看。” “好的，老爷。”不管这是命令还是要求，慕青都会如实照做，“我会尝试看看的。” “加油吧。”闻人琸留下这句话之后，结束了视频通话。 年轻的男孩子很容易被野心勃勃的女人俘获，闻人琸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冒险将一个看似野心勃勃的女孩子放在儿子身边，没想到自己可能看走了眼。 “这可真有趣。”他轻笑出声，将手上的报告随意扔到了桌角。 慕青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拉上了窗帘，夏天快要到来，学校深处深山，晚上温度偏凉，多少要注意一些。 一天中大部分时间跟在闻人禄身边是慕青的日常，在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她需要回到公寓整理打扫学习并记录日行报告，至于闻人禄，对方的行踪完全不在掌握之内。 偶尔她会从只言片语间了解到他和历铭、司徒临或者学生会那边有各种各样的行动，从外出玩乐、学习到工作不一而足，毕竟，闻人琸据说很早就开始着力培养并锻炼儿子的能力。 还是了解的不够。慕青看着面前空白的报告文档，揉了揉眉头，即便她一直跟在闻人禄身边，能了解的东西也不过是他愿意展现出来的一切，在涉及到私人领域的隐私方面，他几乎算得上滴水不漏。 或许她心思有些重了，既然他和司徒临、尉迟雪关系不错，现阶段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介入两人的想法，她大可不必过于深究。 遵循闻人琸的指示，安静的呆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 飘着轻缓音乐的咖啡店，包厢角落两人安静对坐。 “度假村的合作计划我已经仔细看过，评估结果不错，没有问题的话，近期可以考虑上马。”司徒临合上文件夹，看向对面颇为心不在焉的少年。 最初只是因为破坏了尉迟家和闻人家的婚约心有愧疚，所以打算和闻人禄合作，但接触下来之后，对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 和以服务行业发家的司徒家不同，闻人家原本以钢铁生意为主，后来这几年国内对于钢铁业大肆改革，油水大缩风险大涨，便逐渐开始考虑转型，闻人琸给儿子的考验试炼正是基于此。 闻人禄着眼于风险相对较小利润颇多的服务业，在司徒临递来橄榄枝时，选择了共同合作开发新型疗养度假村。 “我会找人紧跟项目进度的。”闻人禄喝了口手边的咖啡，异常苦涩的味道让他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公事上我觉得问题不大，”司徒临将盛着方糖的杯子往对面推了推，转而说起了其他，“刚才分开的时候小雪和我说起你最近没什么精神，有些担心，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于公于私，闻人禄都算得上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虽然曾经身为尉迟雪未婚夫的身份让他有些介意，但既然现在解除了婚约，他对小雪也不过是纯粹青梅竹马的兄妹情谊，司徒临很乐意深交。 “没必要，不过是一些小问题。”闻人禄直言拒绝，原本懒散的神情消失不见，乌黑的眼睛里是少见的认真与郑重。 司徒临有些意外，耸了耸肩道，“那祝你早日解决问题。” “借你吉言。”闻人禄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站起身道，“先走了，回见。” 寡言又冷淡，难怪小雪提起这个哥哥热情不高，这种性格确实很难讨女孩子喜欢呢，司徒临饮了口变冷的咖啡，想起总是跟在闻人禄身边带着笑容的女孩子，和这种人长久的待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 进入家门后，果不其然，沙发那里亮着小夜灯，蜷缩在沙发上的人看上去已经进入梦乡。 闻人禄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靠近，居高临下的看着沉睡的少女，他面无表情。 这个人身上最明显的特质大概就是这种固执了，无论是每晚的睡前牛奶还是日日坚持的等待，即便明知他不在意会拒绝，还是一如既往。 但至少，这种坚持自己坚持的人，不算特别讨厌。 身体重重的摔进沙发，旁边闭着眼睛的人哼了两声，照旧睡意深沉，他不死心的晃了晃身体，结果该醒的人还是未醒。 “睡得跟猪一样。”闻人禄小声抱怨了一句，伸出手指在对方的额头上狠狠地弹了一下。 慕青几乎是惊吓着醒来，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多亏闻人禄手臂拦了一下，她才没有太过狼狈。 “少爷！”她惊魂未定的叫了一声眼前的少年。 闻人禄的神情前所未见的怪异，同她相交的视线里带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复杂与纠结。 慕青愣了下，随后就被胸前的异常触感转移了注意力，大概事出紧急，闻人禄只想着拦下她，却没想到动作有些不合时宜。 按在胸上的右手在她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捏了下，慕青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年，神色平静，语气平淡，一副丝毫未受影响的模样，“少爷，能拿开你的手吗？” 闻人禄仿如被烫到一般收回手，别开头轻咳了两声，“我饿了，准备宵夜吧。” 慕青从善如流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后-进入厨房，“冰箱里没有多少东西，家里的材料只能做简单的三明治，少爷觉得如何？” “你看着弄吧，我去洗个澡。”闻人禄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果断的回了自己房间浴-室。 慕青准备了一个简单的鸡蛋三明治，照旧煮了杯牛奶，在餐桌旁边等待闻人禄。 洗了个战斗澡的少年顶着一头湿发坐在她旁边，慕青感受着脸上被溅到的水珠，暗自叹了口气，“少爷，需要我帮你擦头发吗？” “你随意。”闻人禄专心对付着眼前的食物，不甚在意。 慕青找了条速干毛巾，轻柔的将少年湿-润的黑发擦干，在她意外的眼神中，被嫌弃了许久的牛奶被人一口一口饮尽。 “明天记得提醒我去超市，最近我可能都会晚回来，需要你帮我准备宵夜。”擦干头发之后，闻人禄留下这句话，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我知道了。”门后的背影消失之前，慕青给了回答。 在当天的报告中，慕青隐去了那点意外，将其他的一切如实记录，之后的一个星期，闻人禄果然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她等着他，为他准备宵夜，顺便帮总是顶着一头湿发的人擦干已经渐渐成为常态。 闻人禄从那之后也不再拒绝睡前牛奶，在闻人琸给出的回复中，这点恐怕最值得庆贺。 可能是晚上的互动缓解了之前有些紧张的关系，闻人琸提出的建议一直没机会派上用场，直到某天慕青被班里熟悉的女同学拦下，事情有了转机。 “闻人同学，拜托，就借给我一周，我保证不耽误你其他事情。”苦苦哀求的少女一张白净的苹果脸上满是诚挚的恳求之意，“阿青说只要你同意，她就会帮忙，所以拜托啦！” 名为叶梦岚的女孩子是慕青在新学校里交到的女性朋友，自从她无意中了解到慕青在绘画方面的特长之后，一直劝说她加入自己的美术社团，为过段日子的夏日祭典做准备。 慕青虽然很想答应，但碍于自己的随从身份，之前只能拒绝，没想到叶梦岚不死心，求到了闻人禄面前。 闻人禄侧着身子，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视线在眼前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终于点了头，“可以，借给你用。” “阿青，太好啦！”叶梦岚兴奋地整个人扑到慕青怀里亲密的蹭了蹭，大概是身高的关系，正好顶到她的胸口，让慕青难免回想起那次和闻人禄之间的尴尬场面。 闻人禄清了清嗓子，略微不自在的避开视线，恐怕也被勾起了同样的回忆。 “阿青，时间不等人，我们赶紧走吧。”叶梦岚抱着慕青的手臂一脸兴奋的往外跑，和闻人禄打了个招呼，慕青跟在同伴身后跑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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