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经过柳父的手,几道家常菜就这么做好了。    全部摆上桌面之后,柳云染被勒令去洗手洗脸才能吃饭,桑槐在小丫头可怜的眼神下,也一并洗了手。    两人站在水龙头下,手都齐齐伸出去,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头顶阳光明媚,院角栽种的爬藤月季和盆栽随着风不断摇曳,伴随着小丫头清脆的欢笑声,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柳素梅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丫头笑的眼睛弯弯,露出缺了一颗牙的嘴,脸蛋粉粉嫩嫩,看上去非常可爱。    不过,她是谁?    带着这样的疑惑,柳素梅走到女儿身后叫了一声:“染染,不可以再玩水了,生病了可是要吃药的。”    柳云染嘟嘟嘴,向妈妈撒娇,“不要吃药药!”    柳素梅亲昵的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才看向桑槐,眼里带了点疑问,“你是?”    “你们不认识?”秦凤走过来,“你刚上班她就来了,说是有事找你。”    目光缓缓从柳素梅脸上流淌而过,桑槐在心里斟酌着用词。    年龄首先不对,但罗盘上的红线,确实指向了这里。    会是转世吗?    桑槐企图在柳素梅身上发现端倪,但她确实无法准确判断出,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沈钦州要找的那位。    如果是还活着或者已经死亡,她都不会这么茫然。    等等。    桑槐眸光一亮,心下有了计较。    柳素梅跟秦凤对视两眼,秦凤首先打破眼下略略尴尬的气氛,“那个,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话我们吃完饭再说。”    桑槐一时也没想着离开,边往饭厅转移边悄悄打量柳素梅,先前收回的手诀也重新飞了出去。    虽然桌上多了个生人,但用餐环境还是很舒适的。一家人吃吃喝喝的同时也不忘照顾着桑槐,甚至因为她主动夹了两筷子西湖醋鱼,直接就把盘子换在了她跟前。    “爱吃就多吃点,染染她姥爷是个爱钓鱼的,我们家几乎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顿,你尽管敞开肚子吃。”    自家拿手菜被人捧场,秦凤和柳父都乐呵呵的,柳云染也吃的满嘴油,唯独柳素梅心不在焉的挑着饭粒儿,时不时看桑槐一眼。    总觉得人古里古怪的。    吃完饭,两个老人带着外孙女去了后院,前面就留给了两个年轻女性。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大家长没在,柳素梅就随意起来,靠门而坐,双腿搭在门槛上,“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来我家骗吃骗喝,我可不像我爸妈那么好忽悠。”    桑槐就看着她,视线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你是柳素梅吗?”    有些莫名的柳素梅眉头就是一皱,“你不觉得你是在说废话吗?”    桑槐的眸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原本不耐烦的柳素梅不受控制的望进那两个深潭,目光空洞的吐露着回应。    “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哪年哪月?”    “1990年7月13。”    不对,这不是那个柳素梅的生辰八字。    倘若转世,红线也照进了这家,生辰八字就一定对的上。    况且,一个1940年生,一个1990年生,中间相隔了整整50年。    再大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桑槐在柳素梅额心一点,她脑袋一歪就在凉椅上睡了过去。    往后院看了一眼,以防万一,她掏出手机走到角落假装在打电话,实则是在呼唤孟婆。    “哟,稀奇了,槐槐还是第一次用意念找我。”调笑完,孟婆问道:“怎么了?任务有什么问题?”    斟酌了下,桑槐道:“阿婆,你现在方便查阴阳簿吗?”    头一次做这种任务,也是她疏忽了。明明是一个阴阳簿就能查出来的事,不管生死或者转世投胎,一并都能知道,但她偏偏没有想起来。    “当然可以,槐槐的要求我可不会拒绝。”    说完,桑槐就听见脑海里传来呼呼的风声,估摸着孟婆是去了阎司那里。    没过一会儿,孟婆的声音再度响起:“槐槐要找谁?我现在就给你查。”    桑槐报上名字和生辰,听着哗啦啦的翻页声,耐心等待。    “找到了!”声音才扬起,又瞬间落下,“柳素梅,女,未婚,享年74岁,死于2014年3月22日,寿终正寝。”    “槐槐,你先告诉我,红线那头指定的人是谁?”    桑槐回忆了一下,方道:“红线到这家门口时罗盘里的生辰八字就消失了……”    “红线断开了是不是?”    “嗯。”桑槐下意识点头。    孟婆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槐槐,你找错了人。但是既然罗盘指向了那家人,里面就一定有一个是柳素梅。这样,你重新打开罗盘,再融一次生辰八字,红线出现,你就知道具体是谁了。”    末了,他发出一声低笑,“确认了就回来,我给你做新衣服。”    桑槐楞了下,在孟婆即将切断联系时连忙叫住他,“等等。阿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孟婆了然,“是法力规则的事?”    面对一个什么都门儿清的人,桑槐难得语塞,“……是。”    “既然槐槐都来向我求庇护了,我怎么也得给你落实了。”    “我没有——”    “放心放心,我会让阎司取消你身上的部分规则,你就乖乖在人间浪吧,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说完就直接撤回意念,徒留桑槐默然。    她捂着额头闭眼沉思了会儿,嘴里低低说道:“阿婆真的是……”    再睁眼,里面复杂的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回想了下孟婆刚才留给她的信息,事实上,她已经判断出来了,转世的是谁。    但还是拿出罗盘重新演算了一次生辰八字,才施法显现红线。    柳素梅睡的很沉,桑槐抹去了她刚才的那点记忆,就没再管她,直接走向后院。    两个老人正一起给小花坛的花施肥浇水,柳云染在不远处蹦蹦跳跳的,时而踢一下石子,时而抓着叶子吹起来,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她眼尖的看到桑槐出现在门口,刚要大喊,忽地捂住小嘴,然后蹑手蹑脚跑过来,仰着一张小脸对桑槐笑了下,悄声说道:“姐姐,我们去前院玩。”    桑槐任由她拉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没入她心口的红线,心情有些惘然。    一生未嫁,寿终正寝,投胎后,则转生成了这样一个明朗灵动的小姑娘。    她想起了沈钦州那濒临消失的魂魄,和忆起爱妻时温情流转的眸光,在这一刻,通通都化成了五岁孩童踢石子的幼年人生。    桑槐也只感叹了一瞬,那一瞬过后,她陪着柳云染去了前院,然后问她:“染染,你记得沈钦州吗?”    柳云染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我不认识呀。”    桑槐再没出声。    灵魂经过转生,样貌、性格、记忆全都重新开始,那还是上一世那个人吗?    她像是在问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也像是在问自己。    食指溢出一抹金光往左眼一抹,桑槐那只眼睛的眸色就变成了墨蓝,里面光芒细碎,仿佛容纳了万千星河。    这是孟婆为她开的天眼,只开了晓过去的那一份,通未来却还要等。    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孟婆只说时间未到。    桑槐注视着柳云染,轻声道:“染染,看着我。”    *  地府。    孟婆把阴阳簿扔回去,取下嘴上的烟杆敲敲桌子,“你倒是快点啊,要是槐槐在人间又触动了刑罚怎么办?”    “你出格了,孟婆。”    满脸都是络腮胡的阎司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眉毛浓密到不像话,眼珠也黑的如墨一般,“一个服刑的小鬼而已,你打算宠到什么时候?”    “啧。”指尖弹出一抹火焰重新点燃烟杆,孟婆横了他一眼,“我宠我的,关你什么事?你别废话了,赶紧给我解除了规则,不然别怪我拔你胡子!”    说着还放大了手上的火焰,猛地往前一递,阎司气急败坏的后退,一边退一边跟他过招,“你别忘了!当初你把她带进地府的时候她都做了些什么?!要不是我她早就魂飞魄散了,你现在居然还敢威胁我。”    “呸!”孟婆抽空用烟斗敲了他一下,然后飞身退开,“再废话我就来真的了,你不想看到那朵花出事吧?他可正在化形当中,要是我一个不小心……”    “你敢!”    眉毛底下那双眼睛睁得犹如铜铃,阎司怒气冲天地锤了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行,我允了!不过你得告诉你那个小宝贝,不能太过出格,不然我这地狱之主还要不要当了?”    三天两头跑来威胁他,一个两个得力干将都巴巴的往那个小鬼跟前跑,就连他精心培育出的彼岸花精魂生出第一抹意识也是因为她……    阎司越想越头疼,直接跟孟婆挥挥手,索性眼不见为净。    孟婆心满意足的哼着小调往回走,路过忘川,看到已经张开了花瓣红光融融的彼岸花,狠狠瞪了它一眼,“哼!”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