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02）

第二章（02）　　那时候的苏果，在面对洪庄时，态度称得上是恶劣。　　正是花样的年纪，却深陷于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满腔仇恨愤怒不知该向何处发泄。于是，撞上来的洪庄就成了她恨意的具象化对象。　　没有道理，没有根由的恨，在五年前却是那么真切。　　而五年前的洪庄显然不是一个出气的好对象。苏果在三天后的下午，自己买了回百里镇的车票，逃往舅舅舅妈家，打算让那个恶劣的边防队长回家吃自己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先是在火车上丢了钱包，又在火车站被一个“好心”的阿姨李爽捡到。那“好心”的阿姨李爽，打着同乡送她回家的幌子，把她拐带上车，送到一处荒僻的村落，准备把人卖掉。幸好苏果急中生智，骗女人贩子，自己还有两位考大学落榜的女生朋友，也需要工作。利欲熏心的女人贩子，盘算下来，暂时放了苏果一马，带着她回景洪市去接她的“两位朋友”。　　女人贩子李爽带着苏果乘车回到景洪市，自己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等苏果去联系她的小姐妹们。苏果一脱离妇人视线，长出了口气，辨别出回家的方向，狂奔了两条街，恐惧散去后怒火烧起来，恰走到街角，见一修鞋老汉，还在“梆梆”锤着鞋底。　　苏果眼神一闪，走过去搭话道：“伯伯，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啊？”　　修鞋老汉锤着鞋底，叹气道：“哪有什么家里人？什么人肯跟我啊？”　　“怎么会呢？刚好有个姐姐来看我，还挺漂亮的。”苏果要出口恶气，“这样，我介绍给你认识——你给我两百，算是介绍费。”　　张老汉手中的小铁锤终于停下来，一笑露出满脸褶子，“那成。”　　苏果又回了招待所，跟女人贩子道：“我那几个姐妹倒是都愿意，就是她们家长不太放心。你跟我去她们家里，跟家长们说说吧。”　　李爽眼看鸭子要煮熟了，忙穿鞋起身，跟在苏果身后。　　苏果领着她直接去了修鞋老板街口的破院子门口，示意她进去：“我把那几个姐妹和她们家长都叫过来，一起说。”女人贩子不疑有他，自己进了院子。修鞋老汉点了两百块给苏果。苏果接过钱，跑回家中，摸出门廊地毯下藏着的备用钥匙，开门进屋。　　一踏入熟悉的空间，苏果才放松下来，后怕阵阵袭来。她捏着手中的两百块，开始察觉不妥，隐约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因而不敢直接打报警电话。　　然而今时今日，再没有人能给她倚靠。　　她环顾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冰箱里妈妈出海前冻起的半袋生饺子，客厅里弟弟苏桐的玩具车，主卧里爸爸还未收起的黑色外套，风吹起客厅阳台的窗帘，像一只温柔的手。她望向窗外，星星太远，而月亮也未落到足够近的树梢上。　　一片漆黑。　　挂钟咔哒咔哒一刻不停走着，分针和时针一起指向了正上方，十二点来临，这一天过去了。　　而家人还未归来。永也不会归来了。　　苏果揪住领口，喘不气来。　　“咚咚”　　有人敲门，暗夜里像钟声。　　苏果悚然一惊，从正被打开的门缝里望见洪庄严肃的脸，她下意识上前要阖上门——他却已经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