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奔跑在贝塔街上，风扬起了她鲜艳的裙角，冷却着她灼热的心。 她多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答应她的交易。 与魔女的交易。 小说里，这是一位爱穿红裙魔女，她有一个炼金魔偶随从，她能实现人心的欲望，而当人欲望满足的时候，就是她收割的时刻。 许多人因为贪婪和欲望死在了魔女的契约之下，只有主角布兰登凭借着光环幸存了下来。黛西知道她没有布兰登那样的好运气，或是少数几个逃出生天的人良好的自制力。 黛西跑回家里，关上了们，她捂着心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 拿餐刀切下一小块南瓜派的费利克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奥斯汀，在家里不要弄得跟被亡灵追一样，那显得你毫无。” 冷淡而刻薄的话竟然让黛西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在家里——是的，她到家了。 “是。中午想吃什么，费利克斯” 少年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菠萝派、三明治、烤羊排——六分熟……” “少放盐，不要迷迭香，对不对？”黛西自然地补充着，费利克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女孩的记忆力不错，适合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师。 算起来，只要等黛西十三岁生日一过，她就可以接触到美妙的魔法世界了。 离黛西的生日还差三天，一场“净化”就要开始了。镇上的人几乎都跑去围观了这一场“神圣的净化”。 年轻的女巫被绑在十字架上，她一身古旧的黑袍，她长得清秀，不具备攻击力，但是由于角度和光线的原因，让她看起来非常阴沉，加上黑袍的衬托，简直是有些阴森可怖了。黑猫奄奄一息地蜷缩在主人脚下，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舔主人的衣角，当有人想上来的时候，猫咪的喉咙间就发出嘶嘶的声音，试图恐吓每一个对主人不怀好意的人。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那只邪恶的黑猫真可怕，哦，我一看见它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恶魔！” “坏心肠的女巫，她为什么要诅咒我可怜的让，他才十四岁啊！” “邪恶的女巫诅咒人还需要理由么？她就是深渊的魔鬼！” “光明神保佑，她总算是被牧师老爷抓住了，净化她之后我们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黛西和费利克斯混在人群里，他们并不想围观一场对法师血腥的屠杀，但是全镇的人都被告知可以过来免费领取“圣水”消除女巫的诅咒，如果他们不来，就显得格外异常了，牧师可还在寻找着“女巫的同伙”呢。 费利克斯带着讥诮的笑，他眼中压抑着愤怒，同伴的遭遇让他对教堂的牧师们越发憎恨。 “教堂的杂碎们已经沦落到要靠一点光影的幻术来迷惑人心了么？” 他的声音低到只有黛西能够听见。黛西不知道该安慰什么，事实上她心里也不舒服。 “静一静，羔羊们。”坐在上首的牧师白衣镶金边，他声音温和宁静，一开口就使吵吵嚷嚷的人们全都闭上了嘴。他脸上带着神职人员标准的笑，慈爱温和，让人心生亲近，当然在他头顶一个隐约的神圣之光光华照耀，人们对他又多了一分敬爱。连黛西这样对他并没有好印象的人都对他亲切了很多，甚至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偏见而看错了一个好人。 这并不是民众对他有多么敬爱，而是因为“天使之环”的作用，能够影响人听从他的话。“天使之环”的魅惑作用，几乎只有“海妖的歌声”才能够和它匹敌。 牧师们最擅长的蛊惑人心的小手段。 费利克斯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他并没有受到牧师的影响，不知道是因为他要离四星法师又近了一些，还是牧师的实力因为作用在许多人身上而削弱了效果。 “迷途的羔羊，对于你的罪行，你是否忏悔？只要你诚心悔改，仁慈的主会赦免你的罪孽，重新接纳你，庇佑你升入神国，将没有饥饿和痛苦，没有忧愁与哀伤。” 黛西禁不住听得心潮澎湃，想起自己身上带着术士血脉，简直就是天生的法师女巫，她一脸沮丧地几乎要跪下忏悔自己与生俱来的罪孽。她身上的血脉正因为心情的激荡，而不自觉开始散发出力量。 费利克斯看着黛西被蛊惑，几乎拉不住要下坠的小姑娘。他脸色阴沉地飞快从身上掏出一点绿色的粉末抹到手腕上，凑到黛西跟前，还好带了这个东西。 好香。 像是百花盛开那样香。 黛西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像是闪闪发光的星星，什么法师、牧师和主都被抛在了脑后，女孩儿贪婪地抱紧了费利克斯的手腕嗅着蹭着，脸颊微微发红。鼻息吐在手腕上，温热而有些酥痒。 灵活的舌尖一扫而过，卷走了几粒猫薄荷，湿热的、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手腕间。 奥斯汀！ 她竟然在舔他的手腕！ 费利克斯脸色难看，耳根隐隐发红，他想甩开黛西，但黛西的力气比他稍微大一些，搂得死紧，只能把他自己的手腕拽得生痛。 黛西神智没有完全失去，她清楚地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她脸色通红，却陶醉地一点点舔干净了费利克斯手腕上的猫薄荷。 真丢脸！黛西如果还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话，几乎就要捂住脸不敢再面对费利克斯了。 幸而大家都因为聆听牧师的话而忏悔着，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算了。 费利克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黛西靠在他手肘上，想只抱着食物不肯撒手，团城一团的小猫。 还是一只养得太胖的猫。她太重了，费利克斯在这一刻非常想限制黛西的饮食督促她减肥，虽然黛西还算健康，而他太瘦弱了。 手腕上湿湿软软的触感还残留着，柔软的女孩儿挂在他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仅仅只是不讨厌而已。 “呵……”绞刑架上垂着头的女巫拜托了那点精神控制的影响，发出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 “像他这样，不信他的人都是异端的伪神，早就该下地狱了！”女巫微微扬起头，用轻细的声音发出恶毒的诅咒，她灿烂地微笑着，像是墙角盛开的一簇小雏菊，卑微渺小，生长于绝处，但有一种坚韧而决绝的美丽， “我爱魔法，我愿意为魔法付出一切代价，即使是死亡，也绝不能改变我的信仰。” 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被女巫离经叛道的言论吓得脑子一片空白，随着一声轻细的哗然，人们的情绪都被她调动起来了。 “烧死她！” “渎神的异端！” “光明神啊，她真是个魔鬼。” 歇斯底里的咒骂声，石子和鸡蛋、烂菜叶纷纷砸在女巫身上，女巫苍白的脸上平静极了，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谩骂和侮辱，她的目光遥望着远方，显得深邃而坚定。 她脚下的小猫弓起背，奓毛龇牙，用自己微薄的力气守护着主人。 费利克斯原本只是兔死狐悲，但女巫的作为却让他重新审视了这个曾经的伙伴，他用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尊敬起来，他混在人群里，微微弯下腰，朝女巫鞠了躬。 黛西从猫薄荷里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女巫对着人群笑，也或许是对着她在笑，人太多了，没办法分辨她究竟在笑什么。 费利克斯清楚，那是面对着继承者的微笑。她死后，还有无数钟爱魔法的人会继承她的理想和事业，对着教廷的围剿战斗着。 牧师叹息了一声，他带着悲悯，举起了自己的法杖，那是一根与费利克斯的魔杖相似的手杖。 火刑架下的猫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活剥了皮毛，变成一个浑身染血的小肉团，它蜷缩着，哀鸣着，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被代表着光明的火焰炙烤。光明神视猫为不洁之物，民众们也都很讨厌猫咪，各地多有虐待猫习俗。 “我固然会死，可你们以为你们还能统治得了多久呢？” 女巫像是在拥抱着圣光一样，逐渐化为虚无：“当地狱之门打开的时刻，就是腐朽的旧时代落幕之时。” 费利克斯忽然想起来 ，她是一个在预言方面天赋很高的女巫。黛西也想起来了，这是穿插在书里主线的一句话，她看向拥挤的人群，人群里或许有主角布兰登、辛西娅，未来的大骑士卡娜蕊丝，还有无数人，现在实力还弱小的他们或许就在人群看着，沉默着。 但这股力量在不断的增强着，迟早会变成一道洪流，摧毁一切。 教会的超自然力量正在逐年减弱。 还是九星法师的布兰登后来轻易地赢了一位红衣大主教，就足以证明。从前一位大主教是可以和传奇法师相抗衡的。 当时有人在书评区揣测，光明神早在上个世纪就因为某种变故，放弃了教会，而庞大的教会还在借着他的力量苟延残喘，他们意识到光明神赐予的力量在减弱，然后他们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民众或是贵族们，而是小心翼翼让出绝对强势的地位，以此来换取了一些实质的好处。 她扯了扯费利克斯的衣袖：“费利克斯……” 她忽然觉得体内的血越来越热，它沸腾了，但这并不是个好时候。 牧师慈蔼的目光扫过人群，然后朝着黛西的方向游弋逡巡。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个女孩……”牧师招手。 黛西浑身一僵，费利克斯瞳孔微缩，他搂住了黛西，用瘦弱的身体和人群，巧妙地挡住了黛西。他轻轻抚了抚黛西稍微弓起的脊背。 “过来吧，我的孩子。”牧师第二次招手，人们不知道他呼唤谁，却仍然欢呼着。 黛西耳垂稍微有点痒，费利克斯凑在了她耳边，嗓音沉稳：“别怕，奥斯汀。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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