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自从知道自己上回出糗时崔纵也在场,便觉得如坐针毡,对面那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来一眼,当她看回去时,那人又将目光转向别处,她光顾着疑神疑鬼,以至于这宴会歌舞完全没看进去。    一行人出了酒肆告别时,只见崔纵过来告辞,她一下就躲到了哥哥身后,待那人离开才松一口气,瞧着那人背影,心想以后定要躲他远些,没想到崔纵仿佛心意相通,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将她一副看瘟神的样子瞧了个正着,她冷不防吓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他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这次出门没看到十八郎,又被人记起了自己的糗事,玉茗一路踢着石子出气,想起自己醉酒的事,她心中哀嚎一声,狠狠地冲一块石子踢了一脚,只听有人哎哟一声,抬眼一看,只见李瑁一身蓝袍便服刚好从另一条街拐过来,正被石子击中膝部,此刻微皱眉头揉着那处。    玉茗目瞪口呆,想要见时找不到,偏偏这个时候……她本想上前赔个礼,可等李瑁站起身来看向这边时,她却做了一个连自己想都意想不到的动作:转身就跑。    庭之一见唐突了寿王殿下,忙上前去赔礼,等两人想起罪魁祸首时,一转脸,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快的拐进旁边坊中,对这意想不到的情形,两人呆立当场。    “这……请寿王殿下赎罪,我那堂弟少不经事,庭之在此代他赔礼了。”庭之说着躬身一礼,心里琢磨怎么每次带妹妹出来,倒霉的都是他呢?    “不妨事。”李瑁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倒是那小郎君似乎是受到惊吓。”他望着坊门口,见有个小脑袋迟迟疑疑的探出来,往这边偷窥着,心中觉得好笑,摆摆手转身离开。    等他走的没了影,庭之才冲那边喊了一句:“行了,出来吧。”    玉茗这才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扯着袖口,显是跟自己生起了闷气。每次遇到想见的那人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形,就连她都嫌弃自己冒冒失失,哪里大家闺秀的样子?    庭之看她满脸懊恼,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妹妹虽从小被娇惯的有些任性,却不是个害羞的性子,怎么偏偏见到寿王就羞涩起来。莫不是看上了人家?他突然一笑,是了,这长安城中男子有谁比得上寿王?又有哪位女子不倾慕于他?看来,妹妹是长大了。    他虽这样想着,却没有当回事,只将这当做她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思,却哪里知道,妹妹早已将人家放在了心尖儿上,再也去不掉了。    千秋节后不久,玄宗皇帝便携群臣、妃嫔及众皇子去了洛阳,这一去,便是两个月,待返回时,已是秋冬时分。    皇帝回宫的消息传来,长安城内皆是喜气洋洋,不过,令人们更为高兴的是另一个消息:年底将要为几位皇子举行册妃大典。    就算是皇家娶妃,也是要按古礼而行,讲究礼制,也如寻常人家一般要进行“六礼”。  这第一礼,便是纳吉。乃是由宫内礼官带了聘礼去女子家中提亲。杜曲的韦氏宗族也迎来了派来的礼官,却不是给韦昭训府上,而是去了隔壁。    玉茗一早便听着街上有些喧闹,问起婢子外面发生何事,却得知是宫里来人向隔壁韦瑶儿下聘,她愣了半天,提起裙子就往外跑,脑中回想起曾听父亲不经意提到韦氏又要出一位王妃,再想到年初听说要给寿王册妃,难道便是……    等她冲出府门,正看到礼官从隔壁府中走出,上马返回宫中向圣人复命。她等人走了才跑进韦瑶儿家,一路上所遇之人皆是喜笑颜开,念叨着又要出一位韦王妃。    一口气跑到韦瑶儿闺阁,见到她,瑶儿先是一愣,屏退了身边丫鬟,招呼她去案几边席地而坐,笑意盈盈的问:“妹妹这是也听到消息了?”    玉茗这才想起自己一时情急冒冒失失跑来,干笑一声掩饰道:“是了,恭喜姐姐就要当王妃了。”心里却一阵淡淡酸涩,没想到嫁给那人的竟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    “唉,这哪里算得上是喜?不过是攀上门皇亲,将来一并入了皇籍而已。”瑶儿看着倒不甚欢喜,甚至言谈中还带了些失落。    玉茗以为她是谦逊,笑道:“姐姐这话就过谦了,殿下年轻有为,又生得好相貌,怕是多少女子嫉妒姐姐呢。”那其中便有她自己,想到这看,心里又暗暗叹了口气。    “年轻有为?好相貌?妹妹这是宽慰我呢?谁不知道忠王是这些皇子中最不出众的,我倒宁愿嫁个士族郎君,总好过当个默默无名的王妃。”    “忠王?”玉茗一愣,难道不是寿王?    韦瑶儿见她这神色,反问道:“不是忠王是谁?”她想了想,就笑道:“难不成你以为要娶我的是寿王?要真是如此,我这会早就去寺里还愿了。”    她想起这事,有些气不平,看着屋里没外人,气呼呼的说:“原本韦家推了我出去,便是要去争那寿王妃,连惠妃娘娘那边父亲都已去拜会过,只等点头便可。谁知圣人那边偏偏出了岔子。”    玉茗问道:“圣人最近对我们韦氏颇为器重,怎么会……”    韦瑶儿冷哼一声:“那不过是为了制衡朝中其他士族罢了。”她年长玉茗四岁,又极有心机,是以这些事情看得更为透彻:“圣人当年杀了韦皇后,还让那杨思勖带兵冲进这杜曲,杀了多少韦家人?难道他会放心?”    “可是,我听说惠妃娘娘还是那武后的侄孙女,当年武氏几乎被诛杀殆尽,如今不也慢慢缓了过来?”玉茗想了想说。    “哼,你只看惠妃得宠,却没看到她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当上皇后,再看看这朝中,姓武的又有几个?圣人终是忌惮这些士族,所以不会让任何一家独大,听说,这次嫁给寿王的王妃,便是出自最弱的杨家。”    她话头一顿,轻叹一口气:“不过选的这女子,我倒也输的心服口服,唯有她配寿王,才真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    玉茗心中一窒,想到那人终是要娶妃,难免有些难过。却又好奇,究竟是谁竟然能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瑶儿甘拜下风,问道:“却不知那未来的寿王妃是谁?”    “你可还记得那杨玉环?”    “是她?!”玉茗惊呼出声:“以她的出身,怎么会……”    “我初得消息也想不明白,后来才知,原来是这次圣人临幸洛阳时,她那叔父杨玄璬便在陪在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哄得圣人大悦,又得知杨玉环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美人,这才纳进选妃名册。”    “这弘农杨氏也算是当地士族,再加上武氏与杨氏曾有姻亲,他们与惠妃娘娘攀上了远亲,如此一来,相比我们这些世族大家之女,杨玉环反而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最终得了那寿王妃的位子。”    玉茗没想到看似简单的册妃竟然有如此多的门道,她不懂那些权谋之策,脑中浮现的便是杨玉环那绝世容颜,想到她将一生陪伴在那人身边,从此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心口有一丝痛划过。    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也只有杨玉环这等美人才配得上吧?她不知如何回的府,只觉得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好似七魂六魄少了一根,恍恍惚惚的,连话也少了。    毕竟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即便是单相思,却也让她心情抑郁,整日唉声叹气,最后连庭之都看不下去,拽着她出门散心。    本来两人乘了车要出城,刚走到一半,玉茗听到车外马蹄声响,好奇的撩开车帘看了眼,正瞧见李瑁带了护卫从旁边经过,她赶忙让车夫跟了过去。    庭之坐在车里,不知为何就改了方向,待看清前面跟着的是谁,无奈的坐回车中看着玉茗直摇头:“我说妹妹,人家都快册妃了,你就认命吧。”    “难不成册了妃便不能让人看了?”玉茗嘴上犟着,心里却明白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这般任性了,到时他使君有妇,难道她还能觊觎人家的夫君不成?    韦家的车一路遥遥跟在李瑁马后,只是他心事重重并未察觉,径直去了城中大慈恩寺。这些日子宁王妃元氏身体不适,他便想着去寺中为养母烧香祈福。    眼见着自己将举行册妃大礼,而看着他长大的养父母却日渐衰老,让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那位未来的寿王妃,他虽未见过,却也听说是有名的美人,不但生的好相貌,还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娶妻如此,乃是多少男子的夙愿。    只是,一向喜静的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接纳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进入他的生活,本是人逢喜事的时候,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婚嫁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瑁并不知道,他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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