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夏真真开始了自己的养伤兼备战计划。    人若无远虑,必定有近忧嘛。    困难可不是你去找它它才有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何况她穿个书,没穿成开挂女主角就算了,还穿成了个没有生命安全保障的炮灰女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人算计,最大的金手指也不过是熟悉作者写完的那大半截剧情,还包括林婉真死亡,林氏诛族的内容……啊,阿西巴!    因此就算给她再多时间,让她做再多安排,夏真真都没有什么安全感,只有一种要跟时间赛跑的紧张感。    可心急归心急,心再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夏真真目前还在伤病中,腿脚动弹不得不说,脸面上的伤口又见不得风,哪里都去不得。卧病在床的她,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在每日正常用药外,多吃一些有利于身体康复的食物罢了。    好在林嘉康和林适父子俩有心,怕她困在房内憋闷,给她陆续送来了几本大乾本土人士编著的书籍解闷儿。    夏真真随手翻了翻。    除了市面上常出的一些茶馆话本,还有《大乾医经》《西极府志》《乾朝异闻》《大乾刑典》《陵阳县志》《天工要术》等等,看到这些书册,夏真真眼睛一亮,这些书可都是外来人士朝思暮想的好东西啊!    她再细细翻看书页中备注的正楷小字,遒劲端庄,真情流露,想来应是出自洒脱不羁的林父之手。    林父林嘉康是个风流博学之人,爱好笔墨丹青,写得一手漂亮的颜楷,加之他相貌潇洒俊逸,年少时曾名动西极城,引起朝野不少人的注意,还有人特意找到林老太爷那儿,去问他这个二儿子将来入不入仕。    但那会儿的林嘉康,年轻气盛,目下无尘,且不受羁束,瞧不上那些才子们为了博个虚名,就彼此争得面红耳赤出言不净的行径,自然也不屑与他们同场竞技,是以至今还是个没有功名的白身。    此番林嘉康拖家带口去了趟江南,见多了饱览诗书出口成章却又目下无尘的人士,反倒转了性子,回来才没几天,便接受了好友,国子监司业白茂的请托,出任了翰林书画院的书法讲师,算是有了官职在身。    这倒出乎了夏真真对林父的印象。    原作中的林嘉康从未有过官职,即使好友白茂再三再四地邀请,林嘉康也没点头。    是以不止夏真真觉得奇怪,林家二老也都十分诧异,只有林二太太每日里都十分高兴,似乎对丈夫的决定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日趁着林适又来送书,夏真真状似无意的问起,林适也是一脸困惑。    “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许是白茂伯父说服了爹吧。”    林适道:“过些日子,我便要去国子监读书了,学业繁重,怕是没什么时间常来妹妹这里,妹妹可还有什么想要看的书?”    夏真真摇头,“你和父亲拿来的书怕是我看上几年也看不完。”    林适笑道:“妹妹若觉得那些书读着无趣,只捡那有意思的话本看就是了。”    十五岁的少年,面若好水,笑若春风。    眉宇间似有若无的淡淡轻愁,令他身上少年人的爽朗减了两分,多添了三分成年人的翩翩风度,有种别样的俊秀清雅。    林适,是个性格早熟的孩子。    夏真真歪头瞧他,道:“哥哥为什么想要去考那科举?”    林适一怔,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脊背也下意识挺得更直,面上隐隐闪过一丝茫然,张了张口,却又半天不言语。    “哥哥是想和祖父一样光耀林家门楣?还是想拔得头筹,名扬天下?”夏真真顿了一顿,轻声道:“又或者,哥哥是一时的意气之争?”    “我……”林适愣住。    夏真真柔声道:“离京时我虽还年幼,却并非什么事都不记得。”    嗯,这个话当然是说来骗林适的,在全家人都有意隐瞒林婉真的情况下,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又能记得什么?    咳,不过林婉真不知道的事情她有金手指她知道啊。    要说影响了林适一生的童年阴影,就是他十岁那年被素来表现出极喜爱他的林三太太空口白牙的污蔑,在林大太太面前指证说是林适将大太太的独子,年仅四岁的林运推下园中假山摔断了腿,从而导致林家二房不得不举家避走江南一事。    小小年纪心思纯真的男孩子,猛然间受到全然信任的亲人转脸毫不留情的冤枉,偏偏百口莫辩,还连累父母妹妹全家受了责罚,那份滋味真比吃了黄莲还苦,对林适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那之后,林适有半年时间都闭口不言,也不再与旁人亲近。再后来,他便发愤念书,连连取得令人惊叹的好成绩,获得本家长辈们的赞赏。    只是,林适虽在人前掩饰的很好,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心中却一直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郁郁不欢。    以至于原作中,林适内心极为厌恶林家,后来虽一口气考中了一甲探花,却不愿在京城为官日日面对家人,他自请去了偏远之地,离家千里,算是自我流放。    夏真真虽不赞同书中林适逃避的做法,但却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理解归理解,为了这一世能好好活命,多个有用的好帮手出来,她可是不会放任林适沉浸在自我逃避中抑郁消沉的!    “莫非在哥哥心里,那些伤害你我的小人,比我和爹娘都重要不成?也值得哥哥去花费心思在他身上?”    夏真真加重语气,定定的看着林适,一眨不眨道:“哥哥读书,却不知道读书的意义在何处,那书读来何用?”    “若哥哥能想清其中的利害,不再为怨气所缚,他日哥哥必将能振翅高飞,成为我和爹娘最坚实的依靠。只有咱们自个儿硬气了,欺负我们家的人才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来爹爹怕是也想通了这点,他才会去翰林院吧。”    那样光风霁月,清高不沾世尘的一个男人,却为了保护这个家而向世俗低了头,想想就令夏真真心里酸酸的,又觉得心头暖暖的。    林适动容,看向夏真真的目光若有所思。    良久,少年微微一笑,眉宇清澄,顿声道:“妹妹说的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做好,让你担心了这许久。去国子监读书的日子,我会好好想个清楚。”    昂。    *    原先在霜松院里近身伺候的丫头婆子,因为林四姑娘落水的事,被林老太太一发卖出了林府,二房这一回来,人手便显得紧张许多。    林二太太问过夏真真的意思后,留下了春分和秋分两个,又把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青纹和紫烟拨给她用,就是房里的管事嬷嬷倒是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夏真真不以为意,道:“娘,我们就住在一个院子里,有蒋嬷嬷用着就挺好的。”    林二太太道:“现在是挺好的,将来呢?”    将来?    “将来你去了婆家,没有一个好的管事嬷嬷帮你镇着院子怎么行。”林二太太理所当然的道:“娘总要帮你挑一个忠心可靠的带着才是。”    夏真真发呆,看了看自己小小嫩嫩的双手,不怎么适应才九岁的年龄,就要被母亲大人念叨婚姻大事。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嫁人。    夏真真打着哈哈,干笑道:“娘随意,真儿年纪还小,您慢慢挑,不着急,不着急。”    林二太太是个行动力很强的女人,自她说起要去问太后拿调养方子的事情,隔天便回了趟娘家,次日又跑了趟玉安王府,把事情郑重拜托给了姐姐玉安王妃,玉安王妃也极有把握,说是不出半月,定能帮她讨了方子来,让她们在家等消息。    有了玉安王妃的保证,林二太太这些日子来气色都好了许多,是以她和夏真真的闲谈中,也不再避讳女儿将来的前程问题。    夏真真也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不过,平静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就又出事了。    玉安王府来人递了封玉安王妃的亲笔信,信中说太后手上的那张调养方子,被崔贵妃借走,前两天皇上去崔贵妃宫里时,不小心把方子给烧掉了。    *    “姑娘,大姑娘来了。”    夏真真被秋分的声音叫回了神,伸了个懒腰。    比起林二太太看完信后,表现出来的那份深深的失落和气怒,她心里还算平静。    这些日子,林家里里外外平静的太不正常了,出了这桩子事情,夏真真反而觉得一下子安心了,有一种“啊,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事不可能顺利”的念头幽幽飘过。    她就说嘛,炮灰女配怎么可能有开挂女主的待遇,想得美哩。    反正她不打算嫁人,能不能生孩子也无关紧要,失去了张调养方子,对她的影响最多是姨妈期的时候会特别痛苦而已。    但那份特别的痛苦,恕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暂时还感受不到。    哎,倘若烧掉个调养方子,就能绝了林二太太要她嫁人的心思,那倒也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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