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整天为如何解决几百万人的衣食住行,如何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而奔忙,把很多问题都想得简单了。”刘备轻叹一声说道:“曾几何时,为父以为这天下如此崩乱,儒家要负很大的责任,甚至想过彻底断了儒家的根脉,但过了这么多年,为父才慢慢发现,自己年轻时的想法太偏激了。”
刘永和刘理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
“早在儒家兴盛,甚至成为官学之前,天下难道就没有昏君奸臣,没有结党营私,没有、没有兼并?”刘备问道。
“显然是有的。”刘永答道:“把责任全部推在一家之学,确实偏颇了。”
“再来说说董仲舒,他一介儒生,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单凭他自己,有能力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刘备继续问道。
刘理是搞学问的,对这些历史很了解,此时也接过了话头,“孝武皇帝和之后的几人天子喜欢,而且需要,所以才接纳了董仲舒的学说,并将其发扬光大。”
“说对喽,归根结底,儒家能兴盛,是因为当时的上位者喜欢,如今为父不喜欢,又该如何是好,简简单单地再罢黜儒家吗?”刘备问道。
“那自然是不行,儒学已经当了三百多年的官学,天下读书人有哪个敢说自己没有受到儒学的熏陶和影响,骤然动手,而且是用官府的力量去对付一家学派,不仅失了身份,还会激起民间的反对。”刘永斩钉截铁的否定道:“父皇还是应该按部就班地培养新学,推行科举,逐步减弱儒家的影响,四五十年后,这门学派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儿臣倒觉得父皇并没有让这门学说消亡的念头,如果是那样,何必引得天下名儒齐聚洛阳,又专门弄出个讲经堂和藏经阁呢?”刘理反驳道。
刘备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缓在御书房中踱起了步子。
半晌之后,他才再度开口,悠悠说道:“为父这一生的所作所为,都是想让国家昌盛,民众富强,在战乱时期,自然是要竭尽所能地恢复生产,发展生产,重心偏向于工农军政。可是马背上得了天下,总不能继续在马背上治天下吧?要让国家继续前进,让这数千万民众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光有疆域上的统一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思想上一致。”
“父皇还是希望确立一个居于主导地位的学派,又看中了儒家?”刘永皱起眉头问道。
“如今流传于世的著作之中,儒家经典占了绝大多数,而且数百年来香火不绝,名家辈出,群众基础很好,民众也能接受,最关键的是,孔夫子的绝大多数思想都是好的,只是后世人把经给念歪了。”刘备微笑道:“别人歪得,为父自然也歪得,但如何借儒学这个壳子,整理归纳出一套适合当今世道,而且能劝人向善,引着民众前进的思想,还需要更多人、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父子三人对坐畅谈,直到夜色已深,张宁亲自来劝,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一场密谈。
没过几天,讲经堂便迎来了贵客,当朝太子刘永和二皇子刘理联袂造访,旁听了古文派大佬管宁与对手的辩论,并在会后宴请列席的诸多大儒,请教了不少问题。
这一下,不论是今文派还是古文派,所有的儒家门人们都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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