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沈悠吃过早饭,老沈同志立刻表示可以送送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果断拒绝了:“您老快歇着吧,大周末的,非折腾自己。”    “你那车款攒得怎么样了?”沈杰放下手中的《物理评论快报》,跟许唱晚换了个眼色:“要不要先从我这贷点款?”    沈悠刚换完鞋,从玄关柜里把包拿出来,闻言头也不回:“拿什么抵押?一卡通吗?”    说完,不管她爸妈在背后骂她“这臭丫头”,溜了。     周六早晨地铁里的人也不少,多半是老人和小孩,不过比工作日强多了,至少扶手杆还有地儿可以扶个手。    出了地铁,哈出一口白气后把焦糖色围巾往上拉了拉,然后把右手手套摘了,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不太远,五百多米,不过导航显示五百多米,实际走的话,差不多要七八百米了。    右手冷,耳朵也冷,沈悠开始后悔为爱美没戴帽子,风其实不大,但就跟小刀片似的,刮得脑门发麻。    过完地下通道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等到了地儿,沈悠才发现,这门跟她上次来的不是同一个门,还得重新找路。    刷了林先生给她的门禁卡,开始看路标找路,没想到这次离六栋还挺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  十六层,按门铃,开门的不是保姆。    “林先生”沈悠吸着鼻子打招呼。    林怀远看着沈悠冻得发红的鼻头和耳尖,身上明显不够厚的大衣,眉头一皱,恨不得直接把人拉进怀里揉搓一顿,再把人塞进被子里紧紧抱着,然后再亲亲那发红的可爱小鼻尖。    但他要真敢这么做了,估计下辈子也别指望再见到他的沈小悠了。    “你爸没送你了?”林怀远克制着收回了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将一只全新的粉色兔子头毛绒拖鞋递给她。    沈悠一怔,上次还是水洗色棉麻拖鞋呢,这画风也太突变了吧,转念一想,应该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吧。    说不清什么感觉,不讨厌,还有点······小开心,女生被特别对待了的那种小窃喜。    “上次是他非要送我的”沈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解释,明明回一个嗯字就可以了:“我早就不用爸妈送了,都工作的人了。”    林怀远愉快地翘起了唇角,为沈悠不经意的在意。    琴室里,温暖如春、茶香四溢,驱散了一身的寒意,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本来正一本正经泡茶的小家伙看见沈悠进来,立刻扑上前,牵着她的手坐下来,奶声奶气道:“手好冰,我先帮你捂捂。”    说着,还拉起她的手,放在红嘟嘟的小嘴边哈了哈。    沈悠被这小模样逗得直乐。    旁边站着的林怀远笑不出了,目光幽怨地盯着搂搂抱抱、又笑又闹的一大一小,满脸阴气缭绕,一字一顿:“先让老师喝茶吧。”    小豆丁被余光中爸爸的面目吓得直接松开了手。    林怀远这才满意地坐下,挤在两人中间,又顺手递给沈悠一杯茶。    沈悠倒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觉得一杯茶下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舒服。    摩挲着手里的空杯,正琢磨怎么开口让林先生再弹一遍《永归》才不显得失礼,就听见他问:“上次发的琴谱照片清楚吗?”    沈悠一喜,忙道:“清楚!”    说完,搔了搔眉尾的小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上次照着琴谱弹了几遍,就······还觉得哪处细节没处理好,想了一个礼拜了,也还是没想出来。”    林怀远放下茶杯,微微偏头,眼角微妙一弯:“要我再弹一遍吗?”    沈悠心脏咚的一下,把自己都给吓一跳,生怕林怀远也听到了。  “好······好啊。”    林怀远去琴桌那了。    “你再给我嘚瑟,再给我嘚瑟!”沈悠跟自己的心脏较劲:“嘚瑟不死你!”    不过,这林先生长得可真好,上次因为惊讶都没怎么仔细看,现在这么一看,干净精致,自有风华,像是从古风美男图里直接抠图出来的,抠得还挺好。    对她这种颜狗杀伤力十级。    直到清透古润的琴声响起,沈悠才重新收回心神。    先是春山雾绕,闲适悠然,接着是幽涧细流,水声泠泠,再然后是万壑危流,跌宕起伏,最后是百川入海,将尽未尽。    沈悠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熟练地抹挑勾剔、吟猱绰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该有茧子的地方一点都没有,是怎么练出来的?    可惜林先生肯定不会告诉她,这林先生时而大方,时而小气,难琢磨得紧,可她还是时不时的想琢磨,因为好奇。    “对弹一遍?”整曲结束后,林怀远问。    沈悠早就雀雀欲试了,看着林怀远从墙上取下上次她试弹的那把古琴,就坐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    林怀远将琴放上琴桌,笑道:“你弹这把‘观云’吧,我还是喜欢弹‘永归’。”    沈悠不再假客气,将永归让给他,自己美颠颠地坐到对面。    一张琴桌,两人对面而坐。    沈悠用余光看着他的指法,耳朵仔细听细微处的差别,琴之一道,虽不至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细微处的差别,比如就简简单单的吟猱的差别,都能让曲风大不同。    对弹两遍,沈悠又自己弹了一遍,大致跟林怀远弹的接近了。    不同人弹同一曲,因为对琴意的理解、人生阅历甚至当时心情的差别,琴风和琴意都会很不一样,沈悠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跟林怀远弹出一模一样的味道,但就这样听着,她的琴风和琴意已经落了下乘。    不服气。    “林先生,之前的典故还没讲完,今天能不能再讲讲?”沈悠认定自己落下乘的原因是因为对琴意理解太浅,知道典故后肯定就能更进一层。    林怀远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事很长,今天可能讲不完。”    沈悠听他这样说,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过来教琴的,差点又忘了!    “不急不急,我给希希上完课再讲也行。”    林怀远右手拂过琴弦:“上课不急,反正时间还长,先听故事吧。”    沈悠求之不得。    “上次讲到哪儿了?”林怀远坐在她和小豆丁对面倒茶,这副情景让沈悠特别想嗑点瓜子,但实在太不礼貌了,想想作罢。    “逐鹿山庄三小姐沈霸天和墨守城少城主抱猫公子!”沈悠抢答。    林怀远看她一脸严肃说着沈霸天就想笑,也不知道这人以后想起来要怎么闹呢,本来想到那场面很好笑,但一想到这人可能永远想不起来,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边。    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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