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嗯”了一声,望着白莲花欲言又止。他想说.“映波门”在江湖上乃是一个小门派,“巨灵教”断不会进攻,不过意在收伏她们。以无灵和他们二人的武功,加上“映波门”的人,不难对付。若提小门派,又怕白莲花心存芥蒂,江湖上颇有门派之见,这方面说话稍一不慎,容易误会甚至接下梁子。顾全乃是老江湖,自然清楚这些情形。凌无灵见他说话迟迟疑疑的,知他心存顺忌,连忙接口。

“咱们用不着犯愁。有你的‘大力鹰爪功’,就够他巨灵贼子好看的!”无灵道。

顾全看她小小年纪豪气干云,心里非常高兴,知道她武功不弱,元庆更是直肠子脾气,连忙道:“只要有架打,咱们都去凑热闹吧,吃吃!”

凌无灵这才打听他们去“青柳庵”的目的,顾全告诉她,是奉掌门师兄邵凤阁之命,去“映波门”联络剿灭“巨灵教”的事情,并把那日谢羽晔“丹心寨”大战春风道人的事约略说了一下。他们师兄弟当时不在场,是以只能说个大概,无灵听说羽晔去了太原,急急问顾全。

“他去太原干什么?”

“不清楚,又听他说与‘丐帮’帮主尹继维取道‘冷云帮’去汉口‘四海武会’,”顾全答非所问地说。“这是他在路上听朋友说的,先前并不知道,现在想起来才告诉无灵。”

无灵听得心中着恼,小嘴一噘,心道:“羽晔哥哥怎么跟我捉迷藏似的,一时太原,一时‘冷云帮’,如今又跑到司徒棣那里去了,见了面非揍他一顿不可!”顾全看她板着面孔在使小性子,连忙笑着劝慰她。

“小侠不高兴了么?谢大侠非虽有意避开你,实在是大事在身。他已经是武林各门派的首领。统领天下武林各门派共同剿灭‘巨灵教’,实在难怪他!”约略思忖,续道:“这样吧,这里事了,你同我们去‘丹心寨’。大家有约,六月初他定必回‘丹心寨’与众人相聚共商大计: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你再思念他,也只不过几天时间。”

无灵听说谢羽晔已经是武林各门派的首领,心中好生高兴,顿时欣悦地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起,四人匆匆吃了早点,各人施展轻功,发力向“青柳庵”急奔。

两个时辰不到,“青柳庵”已然在望。各人发急,几个起落已到庵前。

只见院门大开,进门不远的草坪上,围着几百人众。凌无灵展眼一看,右边多是年青女尼,也有俗家打扮的,显是“映波门”的人,男弟子都在庵前庵后的周围警戒。左边是身着灰色和黑色衣服的高大汉子,一看便知是巨灵贼,人数似乎比右边的少得多。

场中一男一女正在高呼酣斗。女的约莫三十多岁年纪,高挑身材,使一把剑。男的赤面虬髯,右手执剑。

无灵凝神细看,女的所用乃是“映波门”式。这“映波门”式,乃“映波门”的正宗剑法,当年师祖仅传给寒月神尼一人,故因“映波门”弟子不多,寒月神尼也只传了三个人,向无忧和倪如水出师多年,凌无灵最小,幼年操习,她又勤学苦练,寒月神尼对她视若已出,传得也最深。

十二岁以前,凌无灵均是习的“映波门”式,之后方得授“两仪九幽神剑”式。她喜欢“两仪九幽神剑”的精妙凌厉的剑式,出招又威猛,也是各人性格所致,她用起来得心应手,是以,常常把这套“映波门”式搁置起来。其实“映波门”乃“映波门”师门绝学,精妙刚猛兼而有之,攻防相济。仅以防御招式而言,几乎胜过“两仪九幽神剑”,偏偏无灵与人过招,不喜防守,一味猛攻。“两仪九幽神剑”恰恰合她的脾性。

如今见这中年女尼使出来,颇觉精妙绝伦。真个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无灵自忖弗如,只是内力火候不到,剑气不足。是以,常常被对手圈住,好在她招式精妙,对手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两人斗了百十来招,兀自不分胜负。时间一久,中年女尼体力不支,渐渐趋于下风,露出破绽。

“慢!”听得-声轻呼,声音不大,却尖刺刺。原来是顾全见中年女尼显露败相,久战必不利,是以中途喝止。

“两位暂且住手!”听他这么说,两人收式各退后一步。顾全续道:“天已近午,在下的意思,双方小憩片刻,午饭后再斗如何?”

“你是什么人?”赤面虬髯大汉双眼-瞪,喝道:“假惺惺地来这里搅场!”

“在下‘百臂金刚’顾全,”顾全双手一拱,说道:“奉盟主谢大侠谢羽晔之命来此督阵。”

赤面虬髯大汉听说他是奉了谢羽晔的命令,心中一寒,狂妄气焰消降了大半。

“好吧,”虬髯汉子点了点头,道:“在下‘千佛手’邬思敬,乃‘巨灵教’金雀堂堂主。”

凌无灵听说他是邬思敬,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你就是邬思敬,今天非除掉你!”

她下了这个决心,不露声色地随着众人走进庵中。“巨灵教”的人在外面休息。

“映波门”众人分两处开饭,吃的是素筵。无灵他们在上面一席。

席上,白莲花向掌门作了介绍,刚才那个场中与邬思敬过招的中年女尼,就是掌门向无忧。听白莲花介绍无灵时,对她注目打量了一番。

“在下冒昧,敢莫是珑师妹吗?”

“小妹见过两位师姐!”凌无灵忙起身,对着两位师姐躬身长揖而礼。倪如水连忙牵着她的手,无限受怜地笑起来。

“好英俊的小伙子!去年我回去见了师父-面,你不在庵中。师父她老人家说你不久就会出山,恐怕不认识,特意关照我一声。原来小妹易钗而行,如何识得!”

向无忧也笑道:“师父说你改名叫‘无灵”了!”

顾全听得一愣,心道:“小侠原是女扮男装!谢大侠居然懵懂不知。下次见面时,倒要告诉他一声。”

白莲花听无灵她们师姊说话,更是俊面泛红,想起与她初见面时,自己羞羞答答的神情,好生没趣,心道:“这珑妹子,忒也促狭了,你我单独见面,怎么就不告诉人家一声!”无灵见她双颊微红,心中也自好笑。

邬思敬他们坐在外面,饮食随带的干粮,边吃边注意厅中动静。

“丹心寨”之战,这几人都不在场,显然是无名小卒。别看那姓顾的装得道貌岸然,未必有真本事,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是掌门师妹,武功决不会高出掌门人,方才交手,已知这向掌门武功不过如此,明明已落败,招呼我等休息,显然是害怕了,待会再战,只要杀掉后来的两个男子,余下的听命“巨灵教”就可以了,用不着斩尽杀绝。

吃饭是不是缓兵之计?听他们谈话口音,似乎并没有援兵,那就万事大吉,不足多虑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美,显得精神抖擞,殊不知,凌无灵已暗暗判了他的死刑。

下午,“巨灵教”那边,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往场上一站,方待开口,这边元庆也正大步跨进。

“在下石不开,‘巨灵教’雁鸣堂弟子。”那人双手一拱,大声道。

“在下元庆,‘峨嵋派’弟子,”元庆还礼道:“咱们是空手玩玩,还是亮兵刃一搏!”

“尊驾随便,怎么样都行?”石不开“嘿嘿”一声怪笑,大刺刺地说道。这话说得圆滑而唐突,弄得元应一时进退维谷。对方既不提什么方式,似乎是随意奉陪,这头一遭就落了下风,好一会儿开不得口。略一思忖,说道:“你高兴就上吧!”

他这话说得更损,并不言明徒手过招,只说他高兴就上。对方若上,自然喜欢空手过招,若用兵刃,自然不高兴徒手过招,明摆着嘴实上吃了亏。

石不开似乎急于取胜,未及细想,双手一分,和身扑上。元庆不慌不忙,身随人转,躲过来势,随手一招“雷击五岳”,双拳齐出。石不开识得利害,身子后退三尺,复一招,“风卷残云”来势凶猛,两个人攻势俱快,出拳如风。

二人你来我往紧斗了三十余个回合。元庆越战越勇,一套“罗汉拳”使得风雨不透,迫得石不开只有招架之功,投有还手之力。凌无灵看石不开败相已露,知道最多有十招,就可以结束这场搏斗。耳听得“嘿”“咚咚”声响,“嘿”是元庆发出的一声响,右手击中石不开左肩,石不开“咚咚”后退两步。石不开左肩巨伤,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显是内腑已伤,旁边同伙连忙近身扶住他,只见他左肩骨骼已碎。旁边坐着的一人见状,跳了起来,大声怒吼。

“好贼子,伤我雁鸣堂弟子,今天叫你有死无生!”

“慢来!”只见顾全走到元庆身边,喊了一声道:“尊驾何以气恼,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来陪堂主拆几招!”

听他的口气,顾全知道他是雁鸣堂主,是以先用话套住他。那人双眼-瞪,大声怒道:

“你‘峨嵋派’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老子也不怕!”说罢,就要动手。

“稍安勿躁,尊驾报个万儿,顾某从不杀无名之鬼。”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乃雁鸣堂堂主庞野!”

顾全见他心急火燎,索性再烧-把火,撩拨他肝火旺盛。

“我道是什么乌龟王八蛋,原来还是什么堂主。恐怕‘巨灵教,绝了人种,这样的草包,也配做堂主!”

庞野气得哇哇怪叫,冲上前来就要当胸一举。顾全要的就是他这一手,当下不慌不忙地向向左转,右手向他出拳的腕脉“列缺穴”抓去。庞堂主此时虽然肝火旺盛,临敌经验却不差,知道若被抓中,这条胳膊非卖给他不可,急将右手-翻,向顾全手心“劳宫穴”点去。

这本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是庞野情急之中陡生的解救办法。

顾全当然不会吃这个亏。只见他右手缩回,左手一招“二龙抢珠”,食、中二指向他双目挖去、庞野一招“雄狮摆头”,堪堪避过来势,顺手一着“凤凰夺窝”,向他肩胛抓去。

顾全晃肩觉胸避开来势。

两人越斗越紧,庞野手上功夫不弱,拳出如风,掌削如刀,加之五指劲力有如钢钩,见招拆招。饶是顾全的“大力鹰爪功”神出鬼没,招式老到,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他。

三十招一过,顾全手上加劲,身形灵动,霎时幻化出无数掌形,力透十指,指风不离左右。庞野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处处透着凌厉指风,迫得他透不过气来。弄得一时间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兀自使出浑身解数,终是脱不出掌风指的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忽听得一声惨嚎,庞野跌出丈外,上胸琵琶骨已然被抓碎,衣衫破损,鲜血淋漓地倒地不起。

顾全双手一拱,道了声:“承让!”

这样,“巨灵教”连输两场,早已沉不住气了。向无忧坐在椅上暗自庆幸,两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恐怕“映波门”弟子难得有人胜任得了。尤其这后一场,斗得凶险异常。她自忖亲自出场,未必赢得如此干净利索。只是,心中最记挂的还是眼前下一场争斗。

这邬思敬的武功恐怕比庞野的高得多。上午若非是顾全见机调和,自己必败无疑。

现在应该是邬思敬出场了,顾全经过这场恶斗,耗力甚巨,恐怕难以继续下去。就是他能继续拚斗,武功能够胜得过邬思敬吗?按理,接下去应该是她掌门人出场。她对邬思敬实在心存怯意。正当向无忧内心忐忑不安时,她害怕的情形终于出现了。

邬思敬已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向场中走出。她这“映波门”掌门头皮发炸。说不得就是刀山火海,当着本门弟子面前,决不能有失身份,硬着头皮也得闯这一阵。

只听场中邬思敬冷冷一笑。

“‘峨嵋派’的‘大力鹰爪功’名不虚传,请阁下不吝赐招!”

向无忧正自横下心来,准备拚死一搏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场中人影一闪,身形轻灵,动作潇洒,众人拭目一瞧,原来是凌无灵已闪至场中,众人一愕,向无忧更是心惊,暗道:

“小师妹何要不知天高地厚,这可不是小儿戏耍的时候!”

心中正自思忖,凌无灵已开口讲话。

“邬堂主身手不凡,谢大侠对阁下甚是想念,特命小女子与堂主过几招,堂主请吧!”

凌无灵现在是掌门人的小师妹,人也显出女儿态。邬思敬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自己堂堂“巨灵教”堂主,竟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过招,赢了面子上不光彩,输了这个筋斗可栽不起啊!

听地说是谢大侠命令她来的,不禁心下一寒,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禁不住要摸摸那没有耳垂的左耳朵。提起谢羽晔,就让他想起“丹心寨”的可怕场面,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邬堂主亮兵刃吧,你我今日必得见个真章!”凌无灵“章”字出口,右手已横剑当胸,左手捏着剑诀。邬思敬到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右手挥动,长剑已然在手,剑向上掣如胸前,凌无灵着势欲动。

“请姑娘报个万儿!”邬思敬沉声道。

“在下凌无灵!‘映波门’掌门师妹。”“姑娘,”邬思敬口气和缓地说道:“这可是刀头舔血的拚杀,还请姑娘三思而行!”

“堂主昔日杀人如麻,今天倒发起慈悲来了。难道堂堂‘巨灵教’堂主,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么?”无灵气得冷冷地说道。

邬思敬勃然变色,怒道:“鼠辈找死!”“死”字出口,连江湖规矩也不顾了,兀自出剑,一招“飞云掣电”,向无灵当胸疾刺。凌无灵毫不迟疑,暗暗发“九幽阴气”真气布满全身,贯注至剑身,还一招“回风拂柳”剑势沉雄,出手毫不留情,把“映波幻剑”尽数施出。

无灵没有施展“两仪九幽神剑”。师父曾经告诉过她,两位师姐没有传授“两仪九幽神剑”之中。邬思敬身为“巨灵教”的堂主,武功自有其高超之处,剑式有如狂风怒潮,翻江倒海般泻向凌无灵周身上下,只见剑光不见人,剑气如虹,把凌无灵罩在中间,形成-股很大的压力。凌无灵有“九幽阴气”护身,“映波门”式使得泼风也似的,任他邬思敬剑光如云,兀自渊停岳峙,丝毫不为所动。

“映波门”式虽不及“两仪九幽神剑”刚猛雄浑,却是攻守兼备。双剑交击,邬思敬浑身一震,气血翻涌,胳膊顿觉酸麻,手中剑柄几乎把持不住,急急运功相抗。他万万料不到这小姑娘的内力,竟然如此精强,几个回合就迫使他,只能避其锋芒,剑走轻灵,觅隙寻暇地着着抢攻。

哪知,凌无灵周围犹似布了一道铜墙铁壁般的剑幕,邬思敬的进攻一一被迫了回来。十五招一过,邬思敬剑式变缓,遂采取“以守为攻”的战术,退避三舍。

他不知道,他现在的对手是凌无灵,非向无忧可比。饶是无灵谨守戒条,以“映波门”

式与他对垒。若是换一个地方,凌无灵施出“两仪九幽神剑”的猛烈攻势,邬思敬怕早巳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就是如此,凌无灵见他以守为攻,蓦地手中剑式一紧,雄心勃勃。她一是长于泼辣的进击,邬思敬若是与她对攻,尚可维持半个时辰不到,他竟弃长取短,则是咎自取。

凌无灵剑如闪电般击出,浑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加之她出剑与别人迥异剑出无声,招式阴冷,宛若偷袭-般。

邬思敬几曾见过这般怪招谲式,早吓得毛骨悚然,不战自乱。几个回合过去,众人耳听无灵一声娇叱:“嗤!”一声轻响,邬思敬颈上的七寸半已然滴溜溜地滚出老远,身子死自不停,向后撞出四五步,“噗”的-声倒在地上。

这场比拚,看得在场众人眼花缭乱,激烈场面使人惊心动魄。片刻沉静之后,“映波门”

一阵欢呼雷动。“巨灵教”已是惊得心胆俱寒,斗志尽失。

元庆大吼一声,有如晴天霹雳。

“斩尽杀绝巨灵贼!”

众人发-声响,各持兵刃,冲向“巨灵教”众人聚集处,大杀大砍起来。“巨灵教”不过十几人,加之主将伤亡,如此残兵败将哪里斗得过“映波门”上百人众:加之有凌无灵和顾全,元庆助阵,更是锐不可挡,片刻功夫,“巨灵教”众人已尸横当场。

“巨灵教”这次来“青柳庵”围剿“映波门”只来了“金雀堂”和“雁鸣堂”部分弟子,且高手不多,仅仅两位堂主和其他几人,只因“映波门”在江湖武林中,不过一个小小门派。

事实上,有这些人对付“映波门”并不难。怎奈天不灭曹,“映波门”福大命大,恰恰到了顾全他们三个克星。

在场众人哪里知道,“巨灵教”自来志在必得,一时大意,小觑了“映波门”。事前已未安眼线,来时也无人中途接应。是以,这次“巨灵教”众人全军阵亡,教中懵懵不知,不知他们到哪里去了。

若是有人接应,将内情报到“巨灵教”总坛。“巨灵教”可就惨了。

“巨灵教”几曾有过这样全军阵亡的惨败,报复之势可想而知。“映波门”不躲避,事必无宁日。好在顾全甚是机警,交代“映波门”封锁消息,并立即派人去“丹心寨”告之公孙逊。

向无忧立即本派弟子,迅速把尸体移至后山埋葬。忙了一个时辰,向近黄昏,草坪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这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映波门”众人大摆庆功宴,上上下下争着向凌小师叔敬酒。她今天不单功居首位,没有她除掉邬思敬,即使有顾全和元庆援手,也是枉然,更不用说“映波门”本身已无力应付。

上午的拚斗,大家看得清楚,向掌门已呈败相。而且,她又是本派掌门的小师妹,众弟子的小师叔,关系非同一般。

只是这位小师妹的武功,远胜于师姐,众人心中俱是疑惑莫解。就是向无忧和倪如水心中,也在纳闷,若说师父有私心,她明明使的是本门师承“映波门”式。致于雄浑的内力,恐有奇遇为异人所授。

两人双双走到无灵身边,向小师妹敬酒。

“师妹今天劳苦功高,武功尤为了得!”向无忧笑道:“师妹看在姐姐份上,痛饮此杯!”

倪如水也给无灵敬了一杯。凌无灵虽然酒量不济,无可推辞,只得一饮而尽。好在这酒是他们派中弟子酿造的,醇香味美,酒力却不很强,三五杯酒下肚,无灵倒无所谓。

待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向无忧站起身来,以掌门人身份作宴饮的开场白。

“今天,我‘映波门’多亏几位大侠援手,免遭劫难!我以本派掌门身份感谢诸位大侠的鼎力相助。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我们若然相聚,诸位均是我派的恩人,惟马前是瞻,本门弟子当牢记于心,切切不可怠慢!”

一阵掌声,把她下面的说话淹没,她只得暂时停下,待掌声歇止,继续往下讲。

“我派小师妹凌珑武功盖世,远胜于我,有意将掌门位置让给师妹担任,使我‘映波门’武功发扬光大。不知各位同门意下如何?”

向无忧边说,一双眼睛在众弟子脸上滴溜溜的扫来扫去,今天的战斗结束,众弟子对凌无灵均钦佩得五体投地,尊敬有加,简直是敬若神明,无形中,对向无忧这个掌门人,多少有些怠慢,或者是她的神经过敏。总之,向无忧有些儿心中不安。

向无忧本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寒月神尼当年就发觉她气量狭小,容不得人。遇事计较的是个人得失,不识大体。是以,未将“九幽阴气”的内功心法和“两仪九幽神剑”式的剑诀,传授给她。听说她与倪如水自创“映波门”,颇不以为然。曾谆谆告诫倪如水要辅佐她;并关照倪如水每年去一次“寒月庵”,师尼藉以洞悉她们的情况。

今天,向无忧冷眼旁观小师妹,发觉她不想在“青柳庵”久居。是以在酒席宴前,一来用话套她,让她早走,免得扫了她的威信,二来试探门下弟子的反应。

向无忧话甫出口,凌无灵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头皮发麻!临离师门之时,师父曾经亲切地关照她,谈起两位师姐的性情。一朝和她们相处,要谨慎小心。尤其大师姐向无忧,气量狭小,不脱妇孺之见。是以,今天与邬思敬过招时,决不施出“两仪九幽神剑”式。之后,她对二位师姐尊敬备至。只觉大师姐态度阴冷,偶尔问及她,准备所向何往,她毫不迟疑地答道:“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再不多言。

倒是二师姐倪如水,与她谈起师父近况,颇有师姊妹的情意。

大师妹的冷漠之态,无灵心中有数。此时,听她提起掌门一事,凌无灵乃冰雪聪明的女子,顿时心中了然,急忙起身。

“师姐此言差矣!”无灵大声说道:“珑儿初出师门,见识浅薄。莫说一派掌门重任担当不起,就是在江湖上行走,也得承两位师姐的训导,请师姐休再提此事!”

“剿灭‘巨灵教’乃珑儿平生志愿,欲报父母血海深仇。珑儿女扮男装改名‘无灵’,意即如此。”

“师姐若是以为,珑儿斩杀巨灵贼寇,意在掌门之位,珑儿这就走出‘青柳庵’!”

说话之间,已自座位上走了出来。向无忧和倪如水忙不叠起身,一人抓住她一条胳膊,把她拉向原位。

凌无灵的这番半真半假的做戏,可谓高明之至,不但消除了向无忧心中的妒意,使她心悦诚服;更使向无忧一时难以下台,再也不敢在这位小师妹面前随意作伪。对她尊重之外,另加三分畏惧。在“映波门”的这半日里,可以说,已经攫取了众人的心,在“映波门”众人中的威望,已不亚于向无忧这个掌门人。“妹妹千万不要耍孩子脾气!”倪如水连忙笑嘻嘻地对她说道:“大师姐对你是-片诚心。心中想的是如何使‘映波门’武功发扬光大,并无二心……”

“两位师姐,各位姐姐!”凌无灵也就坡下驴地笑道:“我是‘映波门’弟子,师父曾经再三交代小妹,辅佐二位师姐。‘映波门’今后若用得着珑儿的时候,珑儿虽不在‘青柳庵’。只要二位姐姐-声召唤,小妹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全这时也站起身,大声说话。

“在下恭喜向掌门,多了一位好帮手!今后,‘映波门’不愁在江湖上没有声望!”

当晚,众人尽欢而散。

第二天,顾全和凌无灵商量近日的行止,决定顾全二人回“丹心寨”,向公孙逊等人细说这里的情形。凌无灵再也耐不住,决定走一趟汉口,去“四海武会”。

顾全知道也对谢羽晔关心过甚,不便多说,只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好,大家讲定,六月初去,‘丹心寨’聚首,不可失约!”

向无忧也决定六月初,派倪如水去“丹心寨”天下英雄聚首。此时,凌无灵已是心急如焚,匆匆改扮一番,刻启程。两位师姐欲送她一程,小姑娘生怕耽误了她的行程,笑吟吟地婉言谢绝。

“两位师姐无需多礼,今后见面的时候有的是,何拘一时。”说毕,不再多礼,转身绝尘而去。一路上,凌无灵尽施轻身功夫,如一道青烟,贴地飞掠。不分昼夜地兼程赶路,心里恨不得一口气到羽晔哥哥那里。大白天也毫无顾忌地施展轻功,也不管别人与否?一味窜纵闪展。

无论她如何性急,无奈路径不熟,常常得停下询问,生怕人家捉弄她,不论老少人等,未曾开口,先给人一块散碎银子。又道是“有钱使得鬼推磨”,是以,指路人乐意洋洋细细把路戏告诉她,居然没有多走一步弯路。虽然破费了不少银子,却也省了许多时间,真的应了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老话。

不出几个日子,汉口城已遥遥在望。那日到得汉口已近黄昏。好不容易四处打听,幸而这汉口乃通都是大邑,夜不断人,她又逢人便问,到底寻到了“四海武会”。这时只见大门紧闭,她立即飞身而上,几个起,黑暗中,不意闯到了后花园里。

只见地面树枝无风自动。

啊!羽晔哥在练剑,这路剑式,正是那日在“盘石山庄”和她联袂消灭巨灵贼的那套剑式。眼见他正把那招“八方风雨”施出,树影摇曳。猛觉有人影一闪。这人好身手,且身材单瘦,捷如灵猿,附在杈上无声无息。慢说正在施出剑招的谢羽晔未曾觉察。就是无灵,若非树枝的摆动,何尝发现得了。

凌无灵霎时警觉起来,凝神注目那一动不动的黑影。

到底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也是她思念羽晔哥哥太甚。一朝见面在即,感情如火如荼。

听得羽晔道-声“无灵”弟弟,你在哪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刚刚“呀”字吐出口,猛然省悟,连忙用手将嘴唇捂住,可已经迟了。

黑影何等机警,听得近旁有人声,知道形藏已露,迅急隐身而退。凌无灵岂肯放过他,急起直追……

“你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

凌无灵眼腈望着他。双颊微酡的摇了摇头。心道:“那时候,双眼都盯着你,哪会多看人家-眼!”

谢羽晔轻吧嘘了一口气,望着司徒棣说道:“司徒老前辈,我走以后,你万事要小心!”

“你到哪里去?”司徒棣问道。

“回‘丹心寨’”谢羽晔道。

“还是休息两天,等珑儿恢复体力再走吧。”尹继维道:“一点都不体贴她!珑妹妹,还是老哥哥最心疼小妹妹啊!”

说得在座众人都笑起来,凌无灵小嘴一撅,娇嗔地佯怒道:“把人家丢在‘盘石山庄’就不管了,害得人家好找!”

羽晔此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凑趣道:“都是老哥哥不让回‘盘石山庄’,一时要赴公孙寨主的寿宴,又要帮他清理门户。说‘那么大个人,还怕跑丢了么?’看看,叫我有什么法子!”

“你别诬赖好人!”无灵瞪了他一眼,道:“老哥哥可不是那种人。”

尹继维可乐啦,大笑道:“哈哈,你想让人背黑锅,珑妹可不是容易上当的人。”

谢羽晔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颇不好意思地自座位站起身,面对无灵深深长揖。

“多谢妹妹为愚兄报了仇,父母大仇不共戴天,愚兄理当大礼拜谢!”他这样一做,弄得无灵好生尴尬,又是高兴,又是着恼,连忙嗔娇道:“哟!酸礼又来了,算啦,算啦!”

“哈哈,受他-拜,当之无愧?!”尹继维大笑道。凌无灵小嘴一抿,瞪了他一眼。

“老哥哥你要折煞无灵吗!妹妹受得哥哥一拜吗?”

司徒蕙怜此时站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话调笑,心里好不是味儿。本来,他以为凌无灵看到她和谢羽晔在一起亲亲热热的神情,定必妒意生醋。岂料凌无灵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真想和他们在一起谈笑几句……

她却不可能。出于礼貌,她陪谢羽晔和凌无灵同坐一席,但有父辈在场,这只能是应付场面事。还是谢羽晔他们面子大,拉她入席,她只有回避。

本来,江湖儿女不太忌讳男女之嫌,怎奈她是名门闺秀,不同于一般江湖人的武林人物。

何况在父辈面前,她得识大体。

她只能偷偷站在一边,体味他们谈话的乐趣,暗暗羡慕凌无灵的安闲自在,有如空中翱翔的鸟儿,没有世俗的束缚。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谢羽晔自见到凌无灵之后,几乎把她忘记了。他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说话那样亲切随便。唉,也许是久别重逢,也许是兄妹之谊。

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无端的成了局外人。他,谢羽晔谈笑风生,就-点没有觉得有人不在场吗?这些恼人的思绪,搅得她心烦意乱,渐渐地心灰意冷,慢慢地踱入自己的闺房,房门也懒得关好,一个人坐着想心事……

其实,谢羽晔何曾忘记了她。席上没有了蕙怜,进进出出的人众中,也不见她的影子,难道她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了?

他和无灵一见面,确实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这也是人之常情,久别重逢,谁不欣喜。

不管凌无灵是男是女,他们却是情同手足。他是那样地怀念她,那不是异性的情思,而是在思念他的任性顽皮的小弟弟。应该理解,蕙怜妹妹应该理解他的赤诚的眷眷之心。

这份赤诚之心,他谢羽晔自问是出自肺腑,没有任何偏袒。越思越想,觉得不是味,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塞于心,一吐为快。

正当大家喝得兴高烈的高嘲时分,谢羽晔借故离开了席面,径直朝蕙怜的闺房行去。他不知道男子不能轻易步入闺阁,何况大家闺秀。见房门来关,里面有灯光泻出,急急走了几步,故意把脚步在楼板上踏得“咚咚”直响。蕙怜自然不会怀疑羽晔此时会到她闺房里来,而且是这般粗手粗脚,以为是家人或者后面做粗话的使女,连头也未抬的说了一声:“什么事?这般的毛手毛脚。”

“怜妹!”羽晔微微笑道。

这一声直把司徒蕙怜叫得心头一热。猛抬头,双目炯炯地望着他。饱蕴深情的灼热眼神,看得羽晔有点不好意思。蕙怜急忙站起身来,轻轻的喊了一声“羽晔哥哥!”霎时喜得泪眼晶莹。依她此际的心情,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去!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颇有分寸。

“不去陪珑妹他们喝酒,独自一人,坐在房里干什么?”羽晔微笑道。

“家父陪席,小妹焉能僭越!”蕙怜望着他嫣然一笑,轻声说道。

羽晔是浅浅一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先前心中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启齿。好多话似乎是不能明言,只能意表。他能把他此刻心中所想披露给她吗?他能说他和珑妹,先前只是兄弟之情,而非一日,今天只不过是手足情谊的持续吗?他不好说,也不能说。要说也只能是旁敲侧击,隐晦的暗示。这些押弯抹角的辞令他又不会。

沉默,尴尬难捱的沉默,还是蕙怜心思灵珑,约略思忖即对谢羽晔说了一个意思。

“珑妹来了,你要她告诉我练剑。”

谢羽晔听她说,心中一动,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连忙附和她的话。

“好,我要她把‘九幽阴气’的内功心法和‘映波幻剑’的剑诀要义都告诉你。”

“我不是她的同门,她会传授么?”

谢羽晔一怔。江湖上颇讲究师门来历,一般未入门墙或得家师允许,不敢轻易将本门武功外传。何况,‘九幽阴气’和‘映波门’式,乃寒月神尼的独门绝艺。羽晔方才一时没有想到这些,经蕙怜一语提醒,倒是颇觉为难。思忖片刻之后,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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