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鹏哥，你周末有安排吗？”窦妙踯躅半晌，忽然探头问道。　　邹小鹏闻言抱住自己的胳膊，一脸惊恐道：“你要约我？”　　　　“嗯，”窦妙伸手在桌面上画圈圈，“我也没什么男性朋友，想来想去也只好找你帮忙了。”　　大概是被她脸上的羞涩吓到，他咬了咬牙：“好，你说。”　　　　窦妙高兴极了：“其实不难，就是陪我回家和爸妈吃顿饭，装一下男朋友，能逃过相亲就行！”　　“又相亲？”工作室里三个人都聚过来。　　　　章姐捏着下巴打量邹小鹏：“既然你是要去见伯母，这身破洞牛仔的打扮可不行，上次新买的西服套装呢，赶紧拿出来熨熨。”　　　　“还有小鹏哥你的胡子和眉毛剃得太干净了，一看就不是直男。我觉得你去之前一天都别洗脸比较好。”小王也出谋划策。　　　　“欸，可我还想好好打扮一下，给伯母留个好印象的。”　　“直男才不会打修容涂粉底的好吗！”　　　　窦妙原本抱有期待的心逐渐冷却，邹小鹏还在不停地摆Pose，就差翩翩起舞了，她要是真带了他去，估计白璐璐会直接把二人轰出家门。　　　　“对了豆苗，我一个人够不够啊，要不要把我男朋友也叫上？咱们三个和伯母可以凑一桌麻将。”邹小鹏回头问。　　“……”窦妙欲哭无泪。　　　　该来的总会来的，到了周末，窦妙还是没有找到抱佛脚的办法，只能倔强地独自回家。　　白璐璐对她的到来一脸嫌弃。　　　　“什么时候我准备的第二双拖鞋才可以用上，就这点小愿望老天爷都没办法实现吗？”她指着鞋柜道。　　窦妙闻言，一脚蹬了自己的拖鞋，找出那双还崭新的蓝色42码大号穿上：“不辜负您的心意，我马上就换上！”　　“去去去。”　　　　窦妙嬉皮笑脸走进来，见阿姨已经将做好的菜放在餐桌上，分量起码有五人份，但餐具只有两套。　　“爸又没回来？”　　“没呢，他最近正进军市区的大型商超，尚人百货、万家商场什么的，天天和经理们搞市场，连我的演唱会也不来听了。”白璐璐埋怨道。　　　　窦妙不懂商业销售上面的事情，加上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也难怪父母想找个女婿当接班人。　　　　白璐璐接了筷子，忽然抬头看向窦妙。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她低头扯了扯T恤：“嗯……家里蹲系列夏季最新款？你喜欢的话我也给你买一件呀。”　　“不，你在这我吃不下饭。”　　　　窦妙长那么大，早就习惯了刀子嘴豆腐心的白璐璐女士，她这一周才回来一次，虽然家里人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很高兴。　　厨房阿姨递过来一碗冒尖的米饭，拍拍她：“多吃点，瞧你瘦的。”　　　　白璐璐在旁边瞪大眼睛：“瘦？你吃的那么多，怎么控制体型？”　　“不，有一种操作，叫只要吃得够快，体重就追不上我。”　　　　她看窦妙埋头给自己小山一样的饭碗里加菜，虽然动作和平时一样，但身为母亲怎么能看不出来。　　“你那个邻居呢，怎么没有进展？”她忽然问。　　窦妙动作一滞：“嗯……他比较忙。”　　　　“是你不喜欢还是人家看不上你？”　　“别说了，快吃饭吧妈，阿姨做的糖醋鱼都要凉了。”　　“还吃饭？你筷子都拿反了！”　　“……”　　白璐璐拿着餐巾擦了擦手，顺便瞥了窦妙一眼：“你心里有鬼。”　　　　母女俩相对无言，窦妙手机里忽然收到了条信息。　　[张法华]：谢谢你照顾阿善，我今晚就回尚城啦，到时候请你吃饭。　　　　她正在往杯子里倒水，看到消息时也不知道是想到哪儿去了，手里不动，壶里的水哗哗的往桌子上淌。　　白璐璐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是傻吗？”　　　　“我、我没看见。”窦妙腾的一下脸红了，赶紧拿了纸巾擦，但是那些水蔓得太多了，她擦着擦着心里乱糟糟的，像气泡满天飘来飘去没有着落。　　　　“你有多久没见你爸了，明天我带你去公司见见他。”白璐璐看她发呆，忽然说。　　窦妙反应过来一口答应：“好啊。”　　　　“顺便再见下新的相亲对象。”　　“啊？”　　白璐璐拨弄了下指甲，低头碎碎念：“这回这个真的不错，是你四姑的远方表亲，在政府单位上班是个公务员，平时也不喜欢出去瞎玩，很正经的一个人，我都打听过了的。”　　　　白璐璐很简单，她的喜好都摆在明面上。说好听点，她是单纯，说不好听点，她是没心眼。从过去唱歌生涯到现在的艺术家生活也好，她从来贯彻的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窦妙爱她，却并不敬佩。　　但是此刻看着白璐璐的眼睛，她似乎感觉到了点别的什么。　　　　白璐璐偏头看她：“怎么，不愿意？还是你心里有人了？”　　窦妙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刚才还有点娇羞诡异的心态瞬间崩了。　　“没有，绝对没有。”　　　　单恋？　　一见钟情？　　颜控？　　不敢要微信？　　她没那个脸说。　　　　这天晚上，她睡在自己学生时代的闺房里，头一次失眠了。到了晚上下起了雨，窦妙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敲碎了的键盘。　　凉意带到了第二天，一早的天空就是碧水洗过一样澄澈。　　　　白璐璐给她找了条裙子穿上，左看右看才满意点头。　　“这才有点熟女的样子。”　　　　昨天心里有鬼，再加上晚上失眠，窦妙整个人都是蒙的，被推搡着上了车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哪。　　　　“你爸今天要招待客人参观工厂，我也叫小李来了，顺便安排了中午吃饭。”　　等到了公司门口，窦妙一瞅停在道边的一溜黑色奥迪，兴致十分不高，几乎是被白璐璐推着出去的。　　　　“一会见了人别跟丢魂了似的，机会要好好把握住。”白璐璐拍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　　窦妙心不在焉点头。　　　　没过多久主角就来了，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是个还算靠谱的公职人员，年级和她相仿，但是瞧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老好几岁，看她的眼神隔着镜片，怪渗人的。　　　　“叔叔的公司真大，我之前也有听说过这个牌子的粗粮，品质很好。”相亲对象出现以后，母亲就找了个借口遁走，留他们两人美其名曰“参观”。　　　　“还好还好，我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家里产的粮食。”　　“怪不得能养出窦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儿。”　　这位李先生嘴巴甜，举动也还算绅士，知道给女士倒水，窦妙心里颇不是滋味，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尴不尬。　　　　“窦小姐希望什么时候结婚，我这边家里催促的比较紧。”她正喝水，那位忽然说道，窦妙吓得差点喷出来。　　“我、我还不着急。”　　“哦，你千万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李先生是什么人，从她的表情神态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然双方家长都比较急，我们又彼此有好感的话，我希望还是尽快确定关系，毕竟窦小姐这么漂亮，我怕晚一天就被别人抢走了哈哈。”　　　　他开着玩笑，窦妙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们两人各怀鬼胎在车间的参观区域附近转悠，远远碰到了正在接待访客的窦玖一行人。　　“窦总，那边的好像是窦妙小姐。”助理说道，“旁边的男人……”　　窦玖探着脖子一看，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发妻昨晚吩咐的事：“哦哦，那是我家女儿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不错吧？”　　　　几个经理和股东瞅了眼看起来快三十的李先生，你一句我一句夸赞起来。　　“好好好，一表人才。”　　“看起来就是老实人。”　　　　怎么那么巧呢，接受邀请参观的正好就有尚人百货的经销总经理，俞榭先生。　　　　“俞总，你看到了吗？”张飞凑过去小声说，“是豆苗儿主播。”　　俞榭的脸长得本来就有点阴郁，这会表情恐怖到把几个经理都吓坏了，一个个禁了声不敢说话。　　　　看到了吗？　　他又不瞎。　　　　张飞以为俞榭会说点什么，最起码毒舌几句，但一直到参观完流水线他都没什么特别表现。　　　　他以为这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想到走出工厂没两步，俞榭将手上参观戴的一次性手套一丢，动静不小。　　他生气了……　　他又生气了。　　生气了。　　欸，俞总真是一个情绪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