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一晚上辗转反侧，早上起来的时候，窦妙感觉大脑运行了一夜，好像不停地在做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眯着眼睛刷牙，一边翻出微信看有没有收到新消息。　　　　最上面的一条还是昨晚张法华发来的图片，窦妙手指顿了一下，还是没有点开。　　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像狗窝一样，叼着牙刷满嘴是泡沫，她再低头瞅了眼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就蹦出来那张偷拍的男人照片。　　美颜暴击。　　　　心不在焉的，她忘了自己手上有水，手一滑，手机就轻松挣脱了束缚，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啪——”　　　　神的盛宴微信群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水群，窦妙用平板拍了张照片上传。　　[豆苗]：手机屏幕碎了ToT。　　[多米]：舔的吧，看见谁的照片这么把持不住，把手机屏都能舔碎了，小伙子要节制啊。　　　　[豆苗]：别胡说，是掉在地上摔碎的。　　[多米]：此地无银三百两。　　[豆苗]：去去去！永远有多远，你就赶快走多远。　　[多米]：爱你，死胖子。　　　　窦妙老脸一红，她扔下手机往前走了两步，两秒钟后又突然间停下，再转回来重新捡起，几下把那张照片的信息给删除了。　　-------------------------------------　　这天的直播菜单是助理小王准备好的豪华蔬菜沙拉，用洗净切小的生菜、紫甘蓝、苦苣、秋葵、圣女果，佐以焯过水的胡萝卜丁和玉米粒。因为要注重低热量，浇的是木糖醇无糖酸奶。　　　　绿油油的一碗看起来就很健康，豆苗刚叉起一颗圣女果送到嘴里，却见面前的电脑屏幕炸开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她差点没噎住吐出来。　　刚上机就有人送豪华礼物了？　　　　奇异果直播的礼物制度和一般直播网一样，如果有大于游艇级别的礼物，会在直播间和整个频道区刷屏，炸烟花炸彩蛋。　　豆苗的粉丝年龄层比较小，手头也紧，一般送的最多的就是鲜花，十块钱一朵。有些富二代会送火箭，五百块一个，再往上是游艇，需要一千块一个，这就属于老粉丝才会捧场的礼物了。　　　　这会一上播就炸出来的烟花迷了她的眼，五彩斑斓透着俗气的人民币味道，豆苗还以为是土豪粉丝又开始刷存在了，习惯性的出口感谢。　　“谢谢小天使送的……额，豪华游轮。”　　　　这一下整个直播间都炸开锅了，一个豪华游轮就顶两个游艇，需要两千块大洋。问题是这个人连用户名都没改，头像也是系统自带的，看起来就像个僵尸号。　　[哪个半路杀出来的灰名敢和我抢贡献榜第一的位置？]　　[兄弟，盗号来的吧。]　　[围观土豪666啊。]　　　　豆苗没吭声，她又默默地塞了一叉子生菜进嘴。其实她也觉得这人是盗号来刷礼物的，只是不便开口而已。　　　　俞榭两腿交叠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锃亮的办公桌面摆着个巨型宽屏显示器，里头正是豆苗放大的直播页面。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加在一起怎么听不懂了。　　　　“他们在说什么？”他问站在旁边的助理张飞。　　后者眯眼瞧着里头飞快刷屏的密密麻麻的弹幕：“俞总，他们在挑衅你。”　　“哦。”　　　　而另一头窦妙等了一会，见那灰名既不说话也没再刷礼物，大概是被观众们怼怕了，也就没有再管，感谢之后照常吃饭。　　　　[苗苗你不是不喜欢吃苦苣吗？]　　有一个老观众问道，豆苗一本正经：“因为烧烤接受了五花肉，因为石锅拌饭接受了洋葱，因为韭菜盒子接受了韭菜，现在因为蔬菜沙拉接受了苦苣，这大概是一个吃货的成长吧。”　　　　弹幕里都笑了，俞榭却表情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着直播间里豆苗鼓起来的腮帮子，视线又转回到她手里的大碗，没说话。　　　　这时候豆苗的老观众们又开始刷礼物了，她正在一个一个感谢，突然眼前一花，一大堆烟花炸了出来，火光四射响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年了。　　[用户1577429赠送豆苗豪华游轮x1]　　[用户1577429赠送豆苗豪华游轮x1]　　[用户1577429赠送豆苗豪华游轮x1]　　……　　　　一开始刷屏的时候还有人出来冷嘲热讽，但到后来足足半分钟过去了，烟花还在继续，所有的观众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敢说话。　　　　窦妙呆坐在屏幕前，手里还夹着的蔬菜沙拉也忘了吃。　　“哪位好心人来告诉我，他一共送了多少个？”　　[计数君：我没数错的话是30个整。]　　[惊现超级人民币玩家。]　　[难道又是苗苗的狂热老公粉？]　　　　每个主播的直播间都有贡献榜，能上前100名的都是死忠粉，豆苗的粉丝群以弟弟妹妹团和老公团组成，老公团虽然人数不多，但拉出来个个都是一个抵十个的战斗力。　　　　贡献榜一般几个月都不带动的，但这半路杀出来的游轮哥，几秒钟就冲上了几十名，看这趋势，感觉他还会再继续刷。　　俗话说的好，能动手就不要动嘴。　　　　“谢谢土豪送的礼物，今日最佳送给你。”　　窦妙是打心眼里的感谢，因为这样的粉丝一般都不是一般人，公司运营部最喜欢这样的粉丝群。这个游轮哥他是富二代、官二代还是拆二代？　　　　她正在猜想这人的身份，直播网后台弹出来一条消息。　　“用户1577429成为您的忠实观众，承包了您一年的直播间！”　　这下更加坐实了窦妙的设想，这游轮哥大概是一个年轻不谙世事手里闲钱还多的富家孩子，年龄嘛，绝对不会超过18岁。　　　　“我很高兴大家给我送礼物，但是小天使们千万不要因为攀比就乱花钱哦。”豆苗说道。　　俞榭想了想，问身边站着的助理张飞：“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飞正看这场戏看得津津有味，闻言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能是俞总一下子送的礼物太贵她吓到了，主播怕有小屁孩粉丝不懂事跟风挥霍，主播人真好。”张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俞榭冷笑一声：“哼。”　　　　遭受游轮哥礼物轰炸过的直播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潮，慕名而来看土豪的游客不断增多，人气一下提升了10万人次，一跃到了美食区第一。工作室里的人看形势正好，又给窦妙加了餐让她继续播。　　　　“昨天收到了朋友自家种的水果，今天趁着新鲜来尝尝看吧。”　　时间仓促，小王干脆把窦妙平时训练用的西瓜给抱了出来，切开了摆了一桌也挺壮观。　　　　人气高了自然有不认识的游客进来，弹幕就开始不和谐了。　　[大猪哥：竟然不吃猪蹄，只知道啃素食过得像个尼姑，没看头。]　　[大猪哥：既然那么能吃，主播来啃一盆五花肉看看啊。]　　　　[别哔哔，想看吃猪蹄出门左转。]　　[哪来的土老帽，豆苗可不是那种low吃播好吗？]　　这种路人观众她见的多了，心里已经一点影响都没有，倒是有几个老粉丝打抱不平。弹幕里正掐起来，忽然又有烟花乍现。　　　　[用户1577429赠送豆苗豪华游轮x1]　　[大猪哥：土豪快继续刷礼物，我还想看烟花！]　　[用户1577429：想看不会自己放？你是没手还是没脚？]　　弹幕里瞬间安静，豆苗差点没笑出来。　　　　这还是游轮哥第一次说话，她还以为会是一个沉默寡言的boy，没想到他的画风是这样的？　　　　[哇，游轮哥竟然是活人，会说话的！]　　因为贡献值过高，原本灰名的游轮哥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红名，发出的弹幕自带闪光特效，想看不到都难，就连这个路人甲的ID都显得那么清新脱俗。　　　　有了游轮哥带头，那位挑事的路人被群嘲以后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大家对这位一掷千金的土豪非常好奇，然而他却不再说话了。　　　　[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挤出了贡献榜前20，我不甘心。]　　[这算啥呀，游轮哥一看就是专门为了苗苗来的，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打赏多了苗苗的成绩就好，这比他打赏到别人频道去强啊，游轮哥是外人吗？不是啊，那是咱们的氪金大哥！来，喊大哥！]　　然后底下一排跟风排队的。　　　　“俞总，他们在崇拜你呢。”助理张飞兴奋极了，插嘴道。　　“真当我瞎吗，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俞榭凉凉回道，张飞缩回了脖子，得，又多嘴。　　　　俞榭轻蹙眉头，他放着会议不开报表不看，来这给一个陌生女人刷礼物，还和一群不知道是小学生还是初中生的家伙一起，他是疯了吧？　　　　张飞还没看够，俞榭“啪”一下关掉了浏览器，视线回归纯黑色的桌面。　　“是不是还想在我这继续看？”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