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夕阳西下。鸣玉桥对面的妓子伶人清歌婆娑,旖旎多情,湖上画舫雕楼,声色流转。    谢琰和王秀娘收拾好摊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谢琰帮着母亲提了篮子,今天赚了两百文钱,尚算可以。平康坊内还有些小贩继续卖东西,对于他们而言,夜晚也是工作时间。谢琰他们主要担心晚上迟了回去不安全,便每次都是傍晚回去。    夕阳的橙黄光芒照在地上,路边卖糖葫芦的卖锦帕的熙熙攘攘的往来,碧柳拂岸,杂花遍地,人们脸上都是忙碌的状态。    突然有几名男子身穿胡服旗装,骑着马从北方的牌坊下飞奔过来,策马扬鞭,尘土飞扬,嘴里喊着:“让开,让开。”大概是大燕□□出身有一半胡人血统的缘故,对于胡服蛮推崇的。    闹市里本就人多,哪里还经得起这些人的冲散,许多人都因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上,两边道路还有许多卖水果蔬菜的摊贩被跌倒的路人殃及池鱼,心疼不已。    王秀娘也被这些纵马之人给挤得摔倒在地上,额头上触地磕得青紫,谢琰心一紧,赶忙上前扶起母亲。    众人俱是气愤不已,有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商人也被扯连带倒了,起身扯了那带头纵马的男子缰绳,不让他走,仰头愤愤道:“你是何人,胆敢在市中纵马?走,随我去五城兵马司见关去。”    那男子身着玉紫色如意卷云纹圆领衫骑马装,脚穿鹿皮高靴,座下一匹玉白色毛发顺滑亮眼的马匹,清眉秀目,英姿勃发。    他低头轻蔑一笑,对那商人嚣张道:“你谁啊?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竟敢拦住小爷我?”    那男子身后有个面目阴柔的人,高头大马的,阴恻恻说:“想告官?这位可是安阳驸马,我是长宁侯世子,你去告一个试一试。”    那商人看了两人的穿着打扮,心里凉了半截,他们明显出身富贵显赫,他一贯圆滑,只刚刚也是一时气愤失了理智。能在坊内嚣张跋扈纵马的哪里能是平常人?何况在京城中王侯将相多了去了。    商人讪讪笑着,拱手赔笑:“是小民的错,打扰两位玉安了。”谢琰在一旁冷笑,人而不仪,不死何为?作恶者享富贵,作善者却受委屈,这世道也是颠倒了。    王秀娘双眼呆滞看着那安阳驸马,面色茫然,谢琰转头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摔在地上摔出毛病了,赶忙扶了她坐到一旁茶铺里。    谢琰替她擦了脸上的血迹,担忧道:“娘啊,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馆看一下?”王秀娘摇摇头,眼神坚定了,双脚一迈,起身向那安阳驸马走去。    那安阳驸马犹自在那里嘲讽那商人,一辫子挥将过去,那商人有手臂一挡,破了衣服触及血肉,疼得那商人抱着胳膊跪着求饶。    王秀娘奔过去,扯了他的缰绳,涕泣连连激动说:“夫君,你怎么在这里?”    谢安和转头看一个布衣女子来纠缠暗自皱眉,细看却是自己那位远在老家的娘子,勃然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里?”悄悄看了看身后的长宁侯世子和侍从一眼。    又幡然醒悟,对王秀娘掩饰道:“这位娘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夫君。”说完掩了脸就欲策马离开。    却被王秀娘扯扯住了缰绳,满面泪痕,说:“夫君,你怎么能不认我?我是你的娘子秀娘啊,这是你的儿子琰儿啊。”说完扯了谢琰过来,谢琰看了看那男子,果真有几分和他有些相似,可是这个自称安阳驸马的人却是他的父亲?怕是他父亲是个陈世美哟。    谢安和拿眼去看谢琰,谢琰生得和他模样相似,从当年稚嫩幼子变成了秀气的小童,想当年还是他给儿子启的蒙,谢琰也很争气。    谢安和正想着事,抬头看长宁侯世子饱含深意的看着他,心里一跳,想起了安阳长公主的跋扈,哪里敢认谢琰母子?    谢安和从王秀娘手里抢了缰绳,男子的力气哪里是女子能比的,王秀娘自然抢不过谢安和。    谢安和一脸不耐烦,说:“跟你说认错了,还在这说什么?再来纠缠可拉你去见官了。”说完就带着人策马呼啸而过,跑了,只剩王秀娘和谢琰二人在原地。    王秀娘呆滞的站着,泪水滑过她秀丽的面庞,谢琰踮起脚尖,给她擦泪水:“娘亲,你别怕,爹不认你还有我呢!我会孝顺娘亲的,好好读书,以后考上状元给娘挣个诰命!”    王秀娘勉强一笑,又说:“也许真的是我认错了人。”自我安慰的话连自己都骗不了,她没想到她的夫君到了京城居然给公主做了驸马,那她算什么?她才是他的正头妻子啊!想着又不免低泣起来。    等王秀娘和谢琰到家已经是月上柳梢,繁星满天了。他们在城西租的一个一进的小院落,门前种了两颗桂花树,秋天未到自然也没有花开。    谢琰推开厚木门,吱吱嘎嘎的声音想来是惊动了家里养的狗煤炭,它撒着丫子摇着尾巴就过来迎接他们。    谢琰低头揉了揉它的脑袋,说:“放心有你的吃的。”煤炭是一条白色的田园犬,也就是土狗,偏偏被他取了一个煤炭的名字,但是怪异的很。    煤炭舔了舔他的手中,濡湿的感觉惹得他嘿嘿发笑,它黑亮亮的眼睛乖巧的看着他。谢琰是当初在路边捡的它,本来也是想着打算用做安家镇宅之用,毕竟他和母亲一个弱女子一个小孩子都没有武力,养条狗也有点保障。    进门院子右边有一个水井,左边只简简单单种了芭蕉,房屋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厨房和厕所,右边是两个住房。    晚上王秀娘做了绿豆米粥,一碟糖醋白菜和一碟清炒苦瓜,还有一碗榨菜。谢琰先去喂了煤炭才回屋坐下吃饭,王秀娘显然有心事在那拨了半天米饭也没吃多少。    桌子上灯花爆,谢琰小手伸出覆盖着王秀娘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她:“娘亲,你就别想那么多了,那个负心人都不认咱们,咱们何必为他伤心。以后我做了大官,一定让他后悔莫及!”    童言稚语让王秀娘心里一暖,她还有儿子呢还有女儿,她没想到琰儿居然能这样安慰她。小时候琰儿是一直很濡慕谢安和的,如今谢安和不认他,他还能来安慰自己是多么暖心啊。    吃完饭,谢琰站在灶台上洗碗,他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唏嘘不已。没想到自己的生父还是个陈世美,这样多年没有谢安和的音讯不回家也有了合理解释。    安阳长公主是当今穆帝之女,元后所出,太子亲姐,之前嫁给了归远将军,可惜这位归远将军命薄,感染时疫死了,没想到居然会再嫁给谢安和。    母亲要跟这位公主争丈夫只怕很难何况谢安和此人抛妻弃子,哪里有争夺他的意义?只怕安阳公主也不知道此人的面目,不然怎么会明知道他有妻子还嫁过去。只不过他们也不能贸然去拆穿谢安和,安阳公主只怕不会容忍有母亲的存在那样更危险。    谢琰洗完碗,自己洗漱完来到自己房间,他的房间在最东处,就简简单单放了一张榻和一个书案,窗外一轮明月清辉玉寒。    谢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现在也就晚上的十点钟,想穿越前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嗨,但是现在他只能乖乖睡觉,早点睡觉有利于长高,就这样,谢琰便在床上过着自己背的诗词边酝酿写睡意,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说谢安和这头,他策马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现在王秀娘已经找到京城来了,若是他真的东窗事发,那他岂不是身败名裂。到那时候,就安阳公主那个脾气只怕不会轻饶了他。    若是除了这二人呢,谢安和眼底闪过杀意,杀了这两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谢安和想起谢琰酷似他的模样,心里一顿纠结,虎毒不食子,谢琰终究是他儿子啊。    谢安和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引起了长宁侯丘兴的注意,谢安和到了玄和坊就打算分道回家,却被丘兴拦住了。    丘兴扯了他到路边的茶铺,让老板上了一壶西湖龙井和两碟糕点,悄悄俯耳问他:“安和兄,我刚刚听那位娘子喊你夫君?你是在外面惹了红粉债了?”    谢安和哪里有心情应付他,敷衍说:“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和公主的脾气,我敢惹那些女子吗?”    丘兴见他那副模样,饮了杯中的茶,装模作样说:“是吗?那我派人领她去见公主你说会如何?”    谢安和面色僵住了,讪讪道:“不至于吧,长兴侯何必如此?”    丘兴翘了二郎腿,拿眼觑他,悄声说:“要不你就把真相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何况你的把柄还在我这里。”谢安和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颇不好看,悄悄扯了丘兴说了真相。    丘兴听完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居然真相会如此离奇。谢安和当年不过一个秀才,考了多年也没有中举,要不是一次出游安阳公主看中了他的相貌怎么会飞黄腾达,没想到这个谢安和居然敢骗婚!    谢安和和他也有几分交情,问他:“这两母子已经找到我了,要不要?”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丘兴惯是个胆子大的,嚣张道:“安和兄,这又如何?□□时候还有公主和原配并嫡之事,前朝还有左右夫人并立的,男人嘛得有男人的气魄!公主怎么了?公主还不是你的妻子,夫为妻纲,这规矩连圣上都无法反驳。”谢安和一向是个没主意的,所以自然听了他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丘兴还在一旁撺掇他:“你原配不也挺惨的,一个人带着你的儿子生活,你何不给他们安置一个院子一起生活。”    谢安和张口结舌:“那岂不是养外室,那被安阳知道,我会被打死的!”    丘兴一脸不满,嫌弃道:“刚刚说了,男子要有男子的气魄,那是你的原配,怎么是外室?就算安阳发现又如何?王秀娘和你在前,她和你在后,她没理,说不定安和兄还可以学□□时期那位人才娶得原配和公主呢!那时候两头并大,岂不是神仙日子?”    谢安和被他说的心头一热,想起王秀娘依旧秀美楚楚的风致有些心动。安阳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是面目勉强算端秀,安阳性子又跋扈,他在公主府里也多时是受气,哪里比的上王秀娘美貌柔顺啊?    谢安和打定主意,明天就去安置王秀娘母子。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安阳公主扯了他去赏花宴,他自然也得跟着,计划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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