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采采之前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有多少。     但是,人安逸的时候总是很难想很多的,沈采采每天吃饱喝足又睡足,顶多烦恼下那越来越近的“死期”和眼前越来越烦的皇帝。哪怕她总担心皇帝是不是已经看出了自己或者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但这种没有证据的担心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安逸的时间可以磨去疑心、可以使人迟钝.......    直到此时,一个个的问题忽然又到了她的面前,就如同贴在颈边的利刃,叫人肌骨泛寒。    沈采采想的头疼,神色间难免也显了一些出来,微微蹙了蹙眉头。    华文大长公主见状不免奇怪:这又怎么了?    其实,华文大长公主提落水这事,也是因为先时沈采采落水大病,几度垂危,皇帝大发雷霆,很是整顿了一番内廷外廷。    当时,华文大长公主代掌宫务,自是比外头的人知道更多。那些日子,她在内廷见的血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回去后还做了好些噩梦。华文大长公主也实在是怕再有这么一遭,这才忍不住提醒沈采采让她多加小心——毕竟,她是皇帝的心尖肉,这要出了什么事,那不就是拿刀剐皇帝的心?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世人又有哪个不畏?    哪怕是华文大长公主,想起当时的天子之怒亦是要为之胆颤。    不过,眼见着沈采采神色倦怠,华文大长公主虽有迟疑但还是关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想起了什么难事?”    这些事自然是不好与人多说的,沈采采只摇了摇头,叹道:“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说着,沈采采又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额角,细指如葱玉,白皙无暇,倒是更显得她玉面上的那一抹倦色浓重。    华文大长公主暗道:也是,皇后这才病愈不久,想必是身子还有些虚.....她也不敢多作打搅,这便起身要走,温声道:“皇后今日忙了一日,也是该休息休息了,万不可累着了。左右我府上还有事,也是该把那两个小魔星给拎回去了。”    沈采采左右想得头疼自然也没留人,只抬眼唤了清墨进来:“你替我送一送大长公主。”    清墨盈盈一礼,诺诺应了。    华文大长公主也没推脱,先出门把两个孩子拎回来,然后才上车轿出宫。    大约是两刻钟,清墨方才重又回了凤来殿:“大长公主、小世子以及小郡主都已上了车轿,再过一会儿应是就要到宫门口了。”    沈采采此时已换了一身更轻便的衣服,正懒懒的倚在凤榻上,顺嘴问了晋王的事。    清墨细声禀道:“晋王玩了半日也有些倦了,已叫宫人服侍着回去歇息了。”    沈采采“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清墨悄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轻声请示道:“娘娘可要躺会儿?”    沈采采把各种事情在心里转了一圈,感觉暂时没什么事,这便点了点头。    清墨会意,这便上前几步,亲自伸手去替沈采采解开发髻,轻手轻脚将那鸦羽一般的长发打散。    恰在此时,忽而又见着有宫人急忙忙的自外跑来。    不必沈采采开口,清墨便已横了眉头,不悦道:“你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娘娘面前也敢如此失礼?”    那宫人瑟瑟下拜,语声隐约有些发颤:“奴婢知错。”她咽了一口口水,终于镇定了一些,这才把话说完了,“娘娘,陛下酒醉,乾元殿里派了人来,请您过去。”    沈采采一顿,倒还是坐在榻上没动,只是有些诧异:“怎么就吃醉了?”她还以为皇帝这种人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除了剧情要求之外都是千杯不醉的。    宫人轻声禀道:“回娘娘的话,午间孙将军入宫见驾,也不知说了什么,他与陛下两人一口气便喝了好几坛酒。后来孙将军走了,陛下便起驾回乾元殿,躺了一会儿倒是醉的更厉害了,好似还有些头疼,醒酒汤不喝,服侍的宫人也近不得身。阖宫上下实在是都慌了......”她咬了咬唇,小声道,“周公公也没法子,只得遣了奴婢等人来与娘娘禀一声,请娘娘过去。”    沈采采越听越觉得惊奇:“听你们这口气,难不成陛下先时都没有喝醉过?”怎么一点应急方案都没有啊,等人都要发酒疯了就抓瞎的来找她?    宫人俯身再拜,语声恭敬:“陛下先时醉后,多是娘娘照顾,确无大事。故而奴婢等实是不知......”    沈采采:......妈的,原来我就是那个醉后应急措施啊。    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似乎也不好不管。    沈采采抬起手,屈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不过她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道:“行了,去乾元殿吧。”    她这发髻都已打散了,索性便只让人绾了个松松的髻儿,这便穿着身上那件玉青色的宽松便服,摆驾往乾元殿去。    因沈采采打的是早去早回的主意,这一趟过去也是动作快得很。    乾元殿里的人见着沈采采简直就像是见着个救星,没有不高兴的。    周春海亲自迎了上来,殷切又恭谨的模样:“陛下素日里少喝酒,喝多酒就要头疼,奴才等早便备好了解酒汤,就等娘娘了.......”    说着,周春海亲自从后头的小太监手里接了托盘,那黑漆雕龙的托盘上正好是一盏温热的解酒汤。    沈采采叹了一口气,伸手接了那盏热汤,抬步入了殿里的暖阁。    阁内并无外人,玄色金丝镂空绣云龙的帘幔下光影朦胧,若有若无。殿室一角,紫铜三足香炉里正烧着龙涎香,香气袅袅而起,好似无声无息的河流在空中流淌而过,厚重无比。    沈采采往里走了几步,一眼便看见了独坐在榻上的皇帝。      大约是酒醉未醒,他用手撑着半边的身子坐在榻上,双目微阖,似醒非醒。    此时的他倒是少见的衣冠不整,披着一头乌漆漆的黑发,身上只着了一件宽大的月白色寝衣,衣襟敞口处正好能够看见他宽敞结实的胸膛,那蜜色的肌肤映着殿中的莹莹烛光,肌理分明。    沈采采虽然知道对方是个心机屌,一向不怎么欣赏对方那张脸,但是此时此刻还是隐隐约约的被那种男女之间天生就有的、无法形容、无需形容的“男色”勾得心头一动。    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恍恍惚惚的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不知道,他有几块腹肌呢?    六块,还是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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