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二皇子在一旁慢慢抿干了杯中酒。

他从德胜城楼上下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入宫见了自己的母妃。

他的母妃静敏妃在嘉康帝还是太子时,便是府里的侍妾,在皇后生子后马上有孕,一举升为侧妃。

同皇后出身魏家的不凡的家世相比,静敏妃则是出身平平,父亲现在也不过是得了女儿的周济,挂职在朝中水木衙门,一个不高不下的二品官员罢了。

可是无论这宫中妃嫔们如何勾心斗角,提起这静敏妃,都是觉得她为人谦和,不好争抢,有时久了,都会忘记她这个人。

而嘉康帝也曾经夸赞静敏妃为人端淑娴静,却最懂为人的大智慧。这所赐“静敏”二字就是对她的褒赞。

静敏妃似乎料定儿子为何而来,便挥退了侍奉的宫女,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驱散一路走来的寒气,然后开口道:“我在你小时便说过,为娘给你的助力无多,但凡想要的除了自己争取,别无他法,然而身在皇室,狼多肉少,不妨凡事且学得后退几步,不争反而就是争……可是最近观你,怎么沉不住气来了。”

刘剡沉默了一会,对母妃道:“儿臣最近得一能通未来之奇人,他断言那楚邪会位登极顶,端坐在龙位之上……”

静敏妃正在往香炉中里插檀香,问听此言,那手里的檀香折成了两段。

她回头望向儿子,低声道:“这等怪力乱神之言,你怎么也信?”

刘剡面色不变道:“儿臣不信,是以也从未将这人的话尽放在心里。然而就在前些天过年祭祖时,儿臣负责抬整猪上供案,无意中抬头看到了父皇挂在皇祖父画像旁的小像……那是父皇年轻时的画像,儿臣怎么看都觉的琅王跟父皇年轻时,有七八分的肖似……”

静敏妃没有说话,在宫中熬度了这么多年,早就让她养成了喜怒无形于色的习惯。这点也影响了她的儿子刘剡,母子俩在城府之上都是隐藏颇深。

然后此时,她的神情却是一变,只瞪着刘剡道:“这些话,以后你休要再跟任何人提及……”

刘剡只看了母妃的反应,便心知她是知情的,只探身一步道:“若是琅王真的是父皇的儿子呢?依照现在父皇对他的宠爱,那位奇人预言他会继承大统之言,还算是怪力乱神的话吗?”

静敏妃久久无言,最后她慢慢将折断的香插好,然后合拢上香炉的盖子,淡淡道:“此事说来话长,此时已经入夜,你身为皇子也不宜再宫中久留,待得明日来得早些吧,我们母子俩也许久没有谈心了,有什么话,尽数留到明日再说吧。”

刘剡闻言,便向静敏妃鞠礼拜别,走出了皇宫的大门。

在出宫时,恰好正看见琅王也在宫门处等着轿子。

于是刘剡隐在宫门旁的偏房里,看着琅王上马车的情形。

送琅王出宫的,是皇帝身旁的大太监文泰安,就算面对朝中一品大员,这位文公公也从来没有笑得这般的谦卑和善过。

他的手里还拎提着大食盒子,盒子缝处还冒着热气,也不知装的是什么美食。

方才刘剡去见母亲时,母子都是刚从城楼上下来,有些腹内饥饿。

一般每逢年节,御膳房都会备下蒸笼数个,里面装着各色蒸菜,饺子,以防哪位宫里的贵人半夜饿了想要进食。

于是母妃便让宫女传话,要几笼蒸菜来。可是方才那宫女是两手空空回来的,说是今日御膳房没有备下蒸菜,御厨们的灶上都在忙着。

大晚上的,这么肆无忌惮劳动御膳房动火的,除了万岁无作他想。可是万岁向来注重养生,晚上进食都是很少,怎么今日如此胃口大开?

现在刘剡看到了那足足的三个大食盒子,便知道御膳房赶制的菜肴都是要入了谁的肚子了。

待得琅王的马车走后,刘剡才慢慢走了出来,被冷风一吹,本就饥肠辘辘的肠胃又是一阵长鸣。

他突然笑着,还真是灯下黑,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最近才琢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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