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见程风手里提着的铁锤,眼前一亮,喝道:“辅达,叫上所有还能动弹的伤兵,将多余的长枪截断为四尺长的短段,抵住夏人的身体,再用铁锤往里钉,他娘的!不信钉不穿你的冷锻甲!”

程风一听,便知道王进这灵感来自东晋宁朔将军朱超石。

当时东晋皇帝刘裕与北魏战于黄河北岸,晋军以车接阵,与北魏骑兵混战,朱超石命将士将所携带的千余张槊,截断为三、四尺长,用大锤锤击进行杀敌,一根断槊便能洞穿三、四名魏军。

魏军逐渐抵挡不住,一时奔溃,死者相积。只是这长枪杆与槊杆相比要软,西夏军铠甲又坚固,恐怕难以奏奇效。

果然如程风所料,宋军长枪杆多为枫木、白蜡木,无铁枪头的木杆难以穿透夏军铠甲,好在夏军的冷锻甲也是用皮条将铁甲片编缀而成,间有缝隙,锤钉有铁枪头的木杆,击杀效果还不错,一杆能够洞穿一人身体。

宋夏双方短兵相接、拼死鏖战,在车阵之外,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宋军退无可退、困兽犹斗,长矛刺进身体就奋力斩断,羽箭射入肉内只是一把扯出。人人几乎都已经带伤,只是扭着冲过来的对手卷成一团厮杀!

战事胶着僵持,从巳时一直战到未时,无数躯体在这段时间内倒下,但宋军的圆阵仍未见崩溃的迹象。

战阵不远处,有一处略高于平地的土堆,上面撑着张白布张盖,下面站着十几名夏人卫士,都是铁甲铁盔,个个脸色难看。

他们簇拥着一名看起来营养良好的夏人军官,那军官坐在一个皮马扎上,撑着胳臂,支着下巴,瞧着眼前的战况,陷入沉思。

宋军抵抗之顽抗大大出乎隈才思忠的意料,他是这支“铁鹞子”部队的正行将,他这三千骑兵悄悄绕过萧关,原本是想倏往忽来、电击云飞,深入宋境劫掠一番,结果走到路上遇到一支六、七百人的宋军辎重部队。

在他三千“铁鹞子”眼里,这简直就是盘开胃点心,可以风卷残云般一口吃掉,没想到碰上了根硬钉子,随行护送的禁军中多有武勇之人,还能不断地想出精准射腋、断枪凿击等反击办法。

他看着这些儿郎在血泥当中挣扎,脸上虽是轻描淡写的神情,但心中肉痛得紧,这些“铁鹞子”可都是夏军精锐,拣选不易,训练不易,一个个死伤在这些宋军辎重兵手下,有些不太值。

低矮得仿佛纵身一跃便能翻过去的太平车阵,三千“铁鹞子”竟然攻了半日,填进去一两百性命,结果还是久攻不下!

夏人人数众多,可以轮番歇息,退下来的人马,过了土堆,就摊手摊脚地躺在尘土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没有挣扎起来的气力。

一个带队军官,头上的兜鍪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露出秃头,脸上似乎被枪尖划了一道口子,皮肉外翻,淌着鲜血,面容狰狞,他看看土堆头,咬牙直奔了过去。

他到了隈才思忠面前,单膝跪下,大声道:“将军,没想到这数百宋军是块硬骨头,俺们啃不动了!弟兄们宿野外,咽干饼,为了这点辎重,拼死了不值!”

隈才思忠轻蔑地一笑,道:“颇超旺荣!你成不成?不成就让某家上!直娘贼,眼前这点南人都冲不开,这个小小阵子都踏不破,你还有什么脸面称军中无敌!”

那个秃头军官不再说话,猛地咬牙,起身拔出腰间佩剑,大步抢前,身影很快没入乱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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