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静静地看着吴宁远去,莫名的有些脊背生寒。

“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狄仁杰深深地知道,吴宁此话绝非妄言。

只要他想,以这个近乎妖孽般的存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只不过,如何来拿,却是值得商榷。

至少在狄仁杰看来,古往今来,皇子夺嫡,草根上位,那必将有一场不择手段的权力之争,也必将血染皇都,牵连天下。

想到这里,狄仁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开始动摇,开怀疑吴宁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事实上,这场血雨腥风已经拉开了序幕,第一个牺牲其中之人也已经浮出了水面。

岑长倩!

这位耿直忠臣,就这么被吴宁轻描淡写地卖了。

尽管,当前局势下,只有岑长倩有能力为大周赢得时间尽管,狄仁杰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他无可辩驳。

但是,岑长倩就这么被吴宁推了出去,狄仁杰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依然无法接受,当年那个于山道之上与之纵论英雄、厚颜攀比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般不择手段。

那么,话说回来,吴宁真的变了吗?真的开始不择手段,不论忠良、无辜皆可算计,皆可信手用之了吗?

他忘了本心?忘了他言之凿凿的大谈党争民苦,鄙视朝堂君臣为了争斗而不顾旁人?

也许,事实并非狄仁杰看到的那个样子。

且说,岑长倩忧心重重地回到府宅。

抬头间,但见岑府匾额高悬门楣,老爷子摇头一叹,“岑府老夫一走,怕是岑家家运亦要败落了。”

此去突厥可谓九死一生,他一死,岑家还怎在这神都立足呢?

进得门去,家仆迎上前来,“老爷回来了,可否用饭?”

岑长倩一怔,若有所思,“那就用饭吧”

一边褪下朝服,一边吩咐家仆,“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一起吃吧!”

以往,岑家几十口人除了年节,到了饭时,都是各房用各房的。

今日老爷子却要一起吃,起初家仆还有疑惑,可是也不敢多问,只得去办。

不多时,一大家子人便聚于厅中,与老爷子同餐。

席间,岑长倩倒也无异,一切如常。

只是无意间提及,几日之后要出京办差,嘱咐几个儿孙守护门楣,恪守家风。

老爷子的五个儿子也没多想,只当是平常差事,齐声应下,并祝愿老父一路顺风,早去早归。

一顿家宴,也就在祥和之气中,过去了。

饭后,回到房中,只剩老爷子与老妻二人,岑长倩这才把出使突厥,此去凶险的实情告与结发之妻。

老妻闻罢,登时泪如雨下,如蒙大难。

老爷子则拂着老妻肩头,劝道:“我岑长倩为官半生,这也算是个归宿,有什么好哭的呢?”

“当下与你实说,可不是让你哭哭啼啼伤春悲秋的。”

老妻哭了一阵,又听了老爷子的劝,心知这回是在劫难逃,却是比之七年前被武承嗣构陷下狱那遭更为凶险。

抽噎道,“老身知晓老身知晓”

“从嫁入岑家那一天开始,老身就知道,夫君早晚是要为国尽忠的。”

“知道就好”岑老爷子甚慰,“得妻如尔,此生无求了。”

老妻听罢,勉强擦干泪水,神情渐渐绝然,“说吧,老爷尚有何交代,老身听着。”

“嗯。”岑长倩点了点头,“我若真一去不回,家里中就全靠你支应了。”

“谨记!一定要安抚小辈,不可与陛下为难。”

“陛下若有厚赐,除了当官,皆可受之。”

“随后亦不要在京中多留,变卖家宅,带着一家老少回老家去吧!”

“以后家中小辈若有贤才,亦可悉心教导,但不能急于应举。谨观时事,什么时候武承嗣失势,什么时候再让他们出仕报国。”

“记住了吗?”

“嗯!”老妻重重点头,“记下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门外家仆来报,“老爷,荆州老家来人了。”

“嗯?”岑长倩一疑,怎么说到老家,老家就来人了?

而且,此时天已经黑了,却是不合时适。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声称是老家荆州远道而来,那说什么也不能关在门外,却是要见一见的。

岑长倩只得暂且放下与老妻的交谈,正厅迎客。

结果一看,还真是老家来的人,而且还不是远亲,乃是其叔父那一支的子侄嫡亲岑阕。

岑家算起来也是江东大族,岑长倩的叔父岑文本在太宗时也官至宰相。

在荆州老家,更是家传深厚,族人众多。

岑阕做为岑文本的嫡孙,一直在荆州掌管岑家多年,如今突然进京,却是连个知会都没打,这倒是让岑老爷子很是不解。

“你怎么来了?亦不事先通告一声?”

岑阕见过了礼,解释道:“家中产业正好有一批洞庭水产走水路进京,小侄不放心,特亲自押送,顺道探望叔父。”

岑长倩一听,登时一皱眉头。老家这些年偏好行商,他是知道的。

本来,岑氏书香传家,不该沾这些商利。但是,如今武周兴商大势如此,连太平公主、李武诸王都明目张胆地做起了生意,老爷子也非迂腐之人,也就随之去了。

可是,洞庭水产??

大周上下谁不知道,从洞庭湖一直到长江三峡的水产、运输,皆属那个半商半匪的排帮势力。

岑阕从那里弄来大批商货,十之**与那个排帮脱不开关系。

“你”老爷子面色渐冷,“你不会和排帮又扯上了关系吧?”

“嘿嘿嘿。”岑阕知道叔父不喜欢这些黑不黑白不白的,傻笑敷衍。

“且不说这些,小侄观叔父面有愁容。怎地?朝中遇到难事了?”

“唉!”岑长倩一叹,也不瞒岑阕,直接把出使之事道出。

“老夫此去凶多吉少,到时岑家只剩你大哥岑献、二哥岑曦两人在朝。却是要小心为上,不可妄为了。”

岑阕一听,登时哀叹:“如此说来,叔父此去,确实凶险。”

“正好,小侄此次带了几位好手,就随叔父同去,关键时刻,也许可保周全。”

“呵”岑长倩听乐了。

两国开兵交仗,连陛下委派护卫的羽林禁军都不够看,你送老夫几个家门护院有什么用?

可是,岑阕还挺固执,非送不可。

岑长倩扭之不过,只得应下。

“行吧,你把人带过来吧!”

“呃。”岑阕一窘,“这倒是带不过来,人都在城外住下了。”

“七日之后,叔父出城北去,小侄再让他们自去见叔父便是。”

“”

岑长倩无语,怎么护院还神神秘秘的呢?

话不多说,转眼七日。

武则天晋封武延秀为淮阳王,出使突厥迎娶异族公主的圣旨早就颁告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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