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下山坳刚刚入夜。

可是,现在的下山坳今非昔比,可不是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沟沟了。

由于客店越来越多的缘故,即使黑了天,坳子里也不算寂寞,一户户人家灯火通明,颇有几分城中的热闹与繁华。

夜色之中,三哥追着六伯,一路撵到家里头。

“救急救急!!”

“六叔你赶紧的,让婶子去看看吧!俺家里的就是块榆木疙瘩,那客人都快骂娘了。”

他家的客店刚修好,不出预料,三嫂子和当初的六婶一样,伺候不来生人,却是又抓瞎了。

而六伯此时就当没听见,急匆匆地往院外走。

六伯心说:祖君都说了,今晚分卖炭窑的红利。算下来,自家能得好几百贯呢,谁还有心思管你家的破店?

“找李文博去,这事儿不都是他管吗?”

扔下一句,径直往祖君家聚拢过去。

路上,正碰见老七他爹,还有二叔公,也往祖君家里靠,也是来分钱的。

三人便一路有说有笑,跟过年似的。

只不过,大伙儿都没主意到,临近山道的一户人家里,有人正看着他们。

七婶扒着院墙,眼见一坳子人都往族长家里走,张嘴闭嘴问的都是你家分多少,我家分多少,立时眼神儿里越来越透着不善。

这一年多,整个下山坳都发了大财,唯独她家,既扔了炭窑的份子,又没脸找吴老九开客店,是什么也没捞着。

七婶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就别提了!咬着黄牙,狠淬了一口:

“瞧把你们能的,咋不上天!?”

骂完,回身见巧儿和虎子正在抱着饭碗吃饭,立时找到了出气的地方。

一把将巧儿的饭碗夺了过来,摔在虎子面前。

“吃吃吃!!”

“屁大个丫头,比头猪还能吃,少吃点吧!”

“”

巧儿委屈地想哭,可又怕娘再骂,只能咬着牙憋了回去。

“娘!”虎子看不下去,“那巧儿正长身子的时候,你让她吃呗。”

“吃啥吃!?”刁婆子发起疯来,连宝贝儿子一样喝骂。

“一个丫头长啥身子?长的再人高马上,不也是给人家预备的?”

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虎子,吓得虎子也不敢言语,这才回身进屋。

只不过,一抬头,正看见七叔的灵位摆在堂中,那股无名之火更是压不住。

指着七叔的灵牌就骂开了:“你个死鬼!丧了八辈子良心,倒是躲得清闲。上辈子也不知道欠你什么,让老娘给你拉扯两个讨债鬼。”

“”

吴三虎坐在院儿里,听着亲娘在那骂亲爹,吓的一缩脖子,赶紧把巧儿的碗塞回她怀里。

“快吃!等她出来又要骂了。”

老祖君正在院里呼来喝去:

“老六媳妇,你瞪眼在那杵着干啥?还不帮你五嫂子忙活忙活。”

六伯一听,赶紧捅了六婶一下,“还不赶紧去?”

祖君似乎还不满意,又朝着吴启吆喝:“你爹呢?咋还没回!?官做大了,连老子叫回家都不见人了是吧?”

“祖君别急嘛!”

吴启可惹不起这老头儿,好言道:“我爹说了,忙完了就回。这会儿肯定已经出城了,说话儿就到。”

还别说,吴启说的一点没错,真就是说话儿就到。

他这话音刚落,吴长路就进了院,“爹,叫咱回来干啥?”

祖君把眼睛一瞪,“干啥?分钱!”

“那卖窑钱再搁咱家放几天,全坳子还当俺老汉私吞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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