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嘴唇轻抿着,弧度平直,眼睛润泽而又明亮,无半点情绪,整个人舒坦地靠在床头,慵懒而又澄澈。    “哎……”三子看着苏眠毫不在意地模样,想到他平时就一副随意的样子,不由地幽幽地叹口气,照这个样子,他什么时候才会有嫂子呢?    他好担心啊!    终于到了晚饭的时候了,大家都蹲下等着打饭师傅的到来,因为已经听见师傅在隔壁监室打饭了。    师傅来了,01号那哥们喊了一声“师傅好啊,吃不饱啊”。    当然这句也是调侃,看守所的饭菜是能保证你吃饱,但是给你吃什么都是他的自由,肉是有,只是肥肉居多,据说荤菜会滋生性.欲,少吃肉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每次吃肉的时候,拿肉的次序是必须严格按照三固定来的;平时嘛,01号倒不是非常刻意的去管这些的,除非发生矛盾了,才会严管几天。师傅问监室多少人啊,01号告诉他是25个,师傅便打了25块肉给01号。然后,01号开始按照三固定顺序分肉,一般情况下,号码越大的通常肉就不好,不是猪奶/子就是肥肉,一点瘦肉也没有,有的甚至就是猪皮。    其实,三子倒是觉得吃不吃这块肉无所谓,一来是因为阿水送了东西过来了,也没那么馋了,二来这是三子没觉得有多好吃啊,相反,吃了没准还会拉肚子呢!    但是,看着大家却吃的是那么的津津有味,除了眠哥吃什么都是一副样子,慢嚼细咽,默不作声,精致地就像一幅画。    不过这次幸好没有分到猪奶/子。听着后面有人在抱怨说“MD,我又是猪奶/子”还有人抱怨说“哎,你看我的肉,上面这么长的猪毛,怎么吃”。    三子心中偷笑,他们用手把猪皮剥下来,尽管都是肥肉,可他们还是吃了,看起来吃的还挺香的。    不知怎么的,有人吃着吃着就哭了,边哭边哽咽,“怎么以前就不知道珍惜外面的日子呢!换成在外面,谁会为了这一块红烧肉发这么多牢骚,甚至心情不好呢?肯定不会的!”    大家纷纷安慰着他,拍拍他的背,01号又在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大家心中其实都不好受,只是进来都进来了,还能怎么办,过一天算一天呗!    每次吃完肉,地是最难擦的,因为毕竟是红烧肉,所以地面上的油污相对来说比较多,平时擦三四次就可以了,吃肉的时候要在地面上用肥皂全部打一次,然后要刷子刷一遍,再擦好多次,直到地面上看起来没有明显的油污才可以。    所以,擦地的也是一直在抱怨,什么有人干嘛把猪皮扔在地上啦,有人为什么把肥肉扔到地上啦等等等。    洗碗的更是抱怨,这什么破洗洁剂啊,这碗刷来刷去还是那么油。    看着他们吵吵闹闹,那个书生模样却一直安安静静的,苏眠若有所思,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在外面估计有不少人根本就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儿,不曾想却跑到这里来擦地,洗碗,擦厕所的。他们心里抱怨有情绪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相反,如果不抱怨,那才不正常。    联想到碧水跟他说过的话,他果然不是一般人,要是能收了他,他这一趟看守所也不算白来。    他做事都讲究利益,自然进来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原因。    吃好了,“上铺!”随着01号的口令大家先后依次上铺板三固定坐好,继续学习反省(如果日小结没有开完,这个时间是可以继续的)。其实,这个时间,多半人都在吹牛B,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04号进来之前是个浴场老板,按他的说法,自己是因为收留卖/淫进来的,最爱谈天说地,每天说自己在外面的日子多么风光,在里面多么受罪,心理落差确实很大。    他们聊着天,苏眠是从不插嘴的,多数时间一直在发呆,他的眸子印着明晃晃的日光灯,乍看之下灿若繁星,细细瞧去,却是一片空茫,半点不入眼。    今天也不例外。    谢飞一直想试探试探苏眠的底,只是这小子太低调了,除了刚进来时打了一架,被记为严重违规,因为这件事,连管教们都记得他的名字。    这间监室里的人身份他都很清楚,只是他,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因为干什么进来的,判了多长时间,曾尝试过跟他身边的那个傻子搭过话,可是他也语焉不详,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反而差点把他自己给绕晕了。    既然04号开了头,他也巧妙地把话题绕过来。    “哥,你估计得判多长时间啊?”    这个监室是过渡监室,里面关的都是还没定刑的,等法院判决书出来,就正式定了刑,之后也会放到其他监室去。    闻言,04号摇摇头,“我也不大懂这些,三年五年也有,十年八年也有,好像要根据收留的人数还有价格定的。”    02号进来的时间最长,犯各种案子的人都见过,因此大家也是最信他,在法院没判下来之前多是向他请教,他估算得也挺准,基本上跟判的也差不了多少。    大家合计了一番,纷纷都说了自己的案情,请他们有经验的看看,就只有苏眠和三子两个人闷头坐着。    三子见他们热闹地在那边盘算着,心里也有些痒痒,也想去问问,眼珠滴溜滴溜转着,小心翼翼地在苏眠和那群人之间瞄着,只是刚冒出这点小心思,就被苏眠毫不留情掐断了。    “《学习手册》会读了吗?”    窗缝吹进来的凉风,晃动了他额前细碎柔软的黑发,耀耀生辉的眸光闪闪的,他沉声问道。    “差不多了。”三子有些心虚地答道。    “差不多就是还没认全的意思吗?”苏眠笑意微沉,清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随意问道。    “额……算是吧。”三子深呼一口气,觉得压力山大。即使他根本没表现出生气的模样,甚至是笑着的,但是熟知他的人知道,他已经有些恼意了。    “哦。”苏眠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一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摩挲着手指,抿唇笑道。    哦,哦,哦,要他老命的哦哦哦,三子只觉得胆战心惊,那点心思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一心只想着自己其实还没认大半的事实。    “你放心,眠哥,我继续读着,争取早点认全背熟。”三子睁着那双小豆眼,认真的说道,就差没发誓表决心了。    苏眠垂下眸,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低下头时,轮廓分明,垂落下来的睫毛如长扇一般扑棱着,挺立的鼻梁使得他的五官更为具体。    三子看着苏眠的样子,不无羡慕的想,神仙大概也就长这样了,碧水也生得不错,怎么就他生得这么喜庆呢?    思绪刚飘飞不久,就听见那边有人朝他俩喊着:“你们俩呢?犯得什么事啊?”    “啊?”三子有些茫然,条件反射地准备开口回答。    “聚众滋事。”有个熟悉的声音赶在他之前回道。    他连忙跟着点头。    “都成年了吗?”那边又接着问道。    “还差几个月。”微微低哑的声音低沉悦耳。    “那简单,也就几个月的事,小事一桩,好像是什么扰乱公共秩序罪,哎,这些名目多得很,我也记不太清了。”那人摆摆手,不以为意,其他人都羡慕的望着他俩。    苏眠当然感觉得到那道探究的目光,舒展着眉头,微收下颚,绷着脸忍住没笑,鱼都诱过来了,他能不做点什么吗?只是想要让他上钩,还需费一番心思。    这样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18点,随着01号的一声“下铺”所有人下铺板沿着铺板边缘坐好,下面开始点名!点名是看守所每天都必须进行的一项活动,要管教民警亲自来点,不过这个点名呢不是逐个点的而已,只需要01号直接报告监室的人数即可!18点了,外面走廊传来其他监室的报数声,01号一声喊,全部坐好了!管教来了……    01号:起立,立正    其他人:管教好!    01号:向左看齐,向前看,报数!    其他人:1.2.3.4.5.....    01号:报告管教506监室在押人员X名,报告完毕,请指示!    管教:坐!    这就是点名,看守所每天早晚各点名一次,雷打不动,这次是铁管李来,没有刺头,他也舒心了些,不留痕迹地扫了眼站在边上的苏眠,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恭谦,干净无垢的手笔直地贴在裤缝边,清削的样子,好像比刚进来的时候瘦了些。    这孩子,也苦啊,哎……    点完名后,铁管李清了清嗓子,宣布了等会准时开始文艺演出的事情,重点强调了纪律秩序方面,他一向言简意赅,只是这次不同往常,他又着重警告了一番,还故意夸大了扰乱秩序的后果,这才放心的离去。    他前脚一走,后面几个人已经忍不住开始讨论起来,稍后,18号声音大起来,很是肯定地说道:“这次怕是有大领导要来,连铁管李都破例讲那么久。”    他长得很是精明,头小显得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名字后面有个发字,人称发哥,惯会察言观色。    “是了。”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毕竟这次的重要性已经从内而外都表现出来了,监室里早几天前就要求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天门口巡逻的小红帽也多起来,隔三差五就有值班员来查情况,今天铁管李又特意来讲一通……    很快,18点30了,晚会19点正式开始,他们也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去大礼堂了,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不敢说话,因为管教就在后边跟着,三子心里暗暗吐槽,这不像是去看汇演的,倒像是去送命。    说是这么说,可是有表演大家总是开心,甚至能走出监室都是开心的,这意味着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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