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果然是有权,任性。    杜云彤腹诽着,提笔回了信。    写完之后,递给问徽,问徽笑眯眯接过,让信鸽把信送到京都。    信鸽飞入恢宏的侯府,宫七一看是颍水来的信,连忙给秦钧呈了上去。    秦钧彼时正在批阅军报,听此头也不抬,道:“念。”    宫七听此拆开信封。    信纸是娇嫩的粉色,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簪花小楷写的也很是秀气,满满的小女儿心态。    十来岁小女孩的娇俏灵动,隔着千山万水,经这一纸信笺,传了过来。    宫七手指抖了下。    不是因为这信纸花香,而是纸上的内容让人忍俊不禁的同时,又佩服写信之人的大胆直白。    信上写了五个字:我不想嫁人。    宫七眼皮跳了跳。    这个杜姑娘,怕不是看上他家侯爷了吧?    宫七抬眉看了一眼执笔批阅军报的秦钧。    锋利的眉,凤目微微上挑,若不是气质略微迫人了些,简直就是画中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    再说了,他家侯爷虽说杀降杀俘,在大夏朝的名声不大好,但手握重兵,又是世袭定北侯,皇帝对他也要忌惮三分,说句权倾天下也不为过。    权势是最好的联姻催化剂,侯爷容貌又恍若九天之上的神祗,对他青眼有加的世家大族高门贵女如过江之鲫一般。    这个杜姑娘对侯爷有这种心思,实在不足为奇。    但侯爷对杜姑娘好像并没有这种心思,原来侯爷还打算杀了杜姑娘来着。    那么问题来了,这封疑似杜姑娘表露心迹的信,他念还是不念?    时间过得太久,秦钧微扬了下尾音:“恩?”    算了,还是念了吧,万一他家侯爷口味清奇,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杀人家姑娘呢?    说起来,杜姑娘还是侯爷第一个关注的女子呢。    虽然关注的点不大对,想杀人家姑娘......    宫七眼一闭,认命开了口:“侯爷,杜姑娘说,她不想嫁人。”    “恩?”    这个尾音与刚才有些不同,略有些疑惑,处于变声期的声音也谈不上好听,压低之后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与我何干?”    宫七有点心累。    上天总是公平的,在给与你常人没有的天赋时,同时也会赋予你另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    比如侯爷在沙场上的战无不胜,再比如侯爷对男女之事的反应迟钝。    作为侯爷身边的第一人,宫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点他一下。    宫七沉吟片刻,道:“侯爷,杜姑娘对您的心思,与广宁公主一个样。”    他觉得他说的已经很是直白了当,榆木疙瘩也应该明白其中含义了,哪知他家侯爷仍沉浸在军机政务上无法自拔,头也不抬地道:“广宁?”    “她嫁不嫁人,与我何干?”    宫七:....    是他说的还不够直白,还是他家侯爷在某方面实在天赋异禀?    明明广宁公主对侯爷的嘘寒问暖娇嗔痴缠,他隔着十里都能感觉到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他家侯爷居然不知道广宁的心思?    真是为广宁公主拘一把同情泪。    宫七只好把话掰扯揉碎了,告诉秦钧:“侯爷,广宁公主甚是心悦您。”    秦钧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好吧,不可能就不可能,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今天的重点是颍水杜姑娘的信,没必要一直在广宁公主身上纠结。    宫七把话题重新转到杜云彤身上,道:“杜姑娘也甚是心悦您。”    一直垂眸看军报的秦钧终于抬起了头。    微眯着的眼睛眸色深沉,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宫七手里拿着的粉色信笺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漫不经心移开视线,低声道:“拿来。”    宫七把书信递了过去。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秦钧不适应地皱了皱眉,眼睛如锋利的剑刃一般,想要把那张信纸看穿。    不知是不是学了他的缘故,杜云彤的回信实在简单,一眼扫过去便看了个齐全:    我不想嫁人。    秦钧手指微微收紧。    宫七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侯爷虽然年少,但是个心思深沉的主儿,他不说话没有人能猜得出他的心思,当然,他说了话也有可能猜不中他的心思。    此时还是保持安静的好。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响起秦钧略微沙哑的声音:“她何时回京都?”    宫七想了想,回答的很是详细:“杜姑娘为承恩侯夫人守灵,在颍水呆了有三月时间。若按照我朝子女为父母守灵一年的惯例,她还会在颍水住九个月。”    秦钧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宫七连忙补充道:“不过,事无绝对。”    “一个月前,清宁宫的太后派人去颍水给杜姑娘送了补品。太后喜欢杜姑娘,想来不会让杜姑娘在颍水吃太多苦。”    守灵岂是那么好守的?    自幼锦衣玉食养大的侯门小姐,哪能住得惯挨着墓地而建的灵棚?    再说了,大夏朝虽然以仁孝治天下,但真正为父母守灵守足一年的男子尚且寥寥无几,女孩更是不需说,哪怕不住灵棚,戒荤戒腥穿麻两三月,便是孝心十足了。    不曾替父亲守灵的秦钧在守灵上面没甚发言权。    他父亲死在战场上,尸体被敌军挂在城楼,他连泪都没来得及掉几滴,便要忙着重整军队了。    那时他还小,很多人不服他,更有想要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想要率兵投靠敌军的将领。    大厦将倾,军威不再,他便手提着陌刀,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找过去。    他杀顺了手,没有人被他杀的士兵看修罗一般看着他,却不敢上前阻拦他。    摇曳的灯灭了一盏又一盏,宫七小心翼翼提醒他:“世子爷,人杀完了。”    他哦了一声,就着血水洗了一把脸,随手把陌刀插在一旁。    夜里的寒风冷冽,他漠然出声:“还有不服我秦止戈者,出列。”    什么守灵,什么规矩,在朝不保夕的战场上根本无从谈起。    秦钧道:“一月内,我要她抵达京都。”    宫七迟疑道:“怕是不妥。”    “杜姑娘身边有位孕妇,即将临盆,怕是经不起路程颠簸。”    孕妇?    秦钧眉头动了动,放下了信纸,道:“两月。”    宫七迅速盘算了一下,柳氏这几日便要临盆,一月的休养时间,一月的返回京都路程,足够了。    侯府马车颇为宽敞,不会遭太多罪,反倒是若一直在颍水,那才是真正的受罪。    荤腥不能沾,营养便跟不上,灵棚的居住条件又不好...    宫七当即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    这日阳光正好,柳姨娘在稳婆与大夫的照料下,诞下了一个男婴。    得知自己生的是男孩后,柳姨娘喜极而涕,喃喃道:“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杜云彤从稳婆怀里看了一眼孩子,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但哭声极其响亮。    稳婆道:“小公子哭的响,说明身体壮,这是好兆头。”    杜云彤点点头,对柳姨娘道:“你们平安就好。”    千雁塞给稳婆一个大红封。    柳姨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最终平安诞下孩子,杜云彤松了一口气,赏了所有下人三个月的月钱。    不在侯府,又处于守孝期间,洗三办的也颇为简单。    刚办完洗三没多久,太后的懿旨便到了。    言杜云彤孝心可嘉,但年龄尚小,又为姑娘家,不宜久在颍水居住,让她尽快返回京都。    接完太后的懿旨,杜云彤的心又提了起来。    太后的懿旨都到了,秦钧怎么还没回信?    难不成秦钧又不想跟她合作了?    这怎么可能,秦钧那个杀人狂,看到诸葛连弩只有喜欢的份儿,怎么舍得不跟她合作?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杜云彤的二姨母许氏,在客栈诞下了一个女儿。    得知许如清的死讯后,许氏便往京城赶了,但身怀六甲,胎象不稳,不得不停在半途中停下养胎。    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许氏对这次生下的女儿颇为欢喜。    欢喜之后,又想起了孤苦伶仃的杜云彤,越想越放心不下,略微休养一段时间后,便要继续启程。    马车颇为宽敞,许氏斜倚在软枕上闭目休息。    她的两个儿子小了些,若是不然,与彤丫头倒可婚配。    彤丫头没了娘家撑腰,嫁去别人家她总也不放心,可她的两个儿子到底小了些,最大的才八岁,若是不然,与彤丫头倒可婚配。    大丫鬟竹青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太太可是忘了,咱家大房,也有两位公子呢。”    许氏眼前一亮。    是了,大哥家的次子林慕之,倒是与彤丫头年龄相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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