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氏答应了,程文涵顿时乐得不行,摇着李氏手臂就欢呼了一阵,那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说出来,“娘,你不用担忧,洗衣做饭我都会做,读书写字也不会耽误,我会乖乖听话,会好好孝顺你的!”又说:“若家里真不够钱银了,我就去街上摆字画摊子,给别人写信!”    李氏本来很是犯愁不安的,一听儿子这番话,不由也被他逗得一乐,“行了行了,猴儿一样,有点正经没有。你还小,家里的事不必你担忧,你顾着念书就是了。”    红珠心里也高兴着,虽说他们家这个景况,眼下搬出去可有苦日子过,但一想离了朱家的快活,她就觉得再苦再辛苦也是值得。她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只是眼下,我们这里说好了搬出去还不算呢。”红珠说着,就去看李氏的脸色。    程文涵道:“娘,我可不愿意等了,今儿就去找奶奶说这事吧。”    一提起这个李氏就要发愁,他们想搬,朱老太太又怎会轻易答应。她怔怔地向着上房那儿看,只低声喃喃道:“你碧云姐还未找回来,家里还乱着呢,如何说这些事?”她又说:“眼下说了,一是老太太定然不肯,二是即便她肯了,我们也没旁处可去。”    红珠本是一心想着催促李氏,但听了她这话还是觉得有道理的,眼下还真不是个好时机。若这么毫无准备地过去大吵一架,依着朱老太太那能耐,说不得他们只能闹到净身出户,连个箱子都搬不走的地步……红珠不语,暗想先看看情形,左右李氏不说,她也要寻机会说的。    程文涵心里却恼极了朱家,就是平日里待他不错的朱碧云他也跟着不喜了,也没多少担忧她的去向安危,只冷然说:“碧云姐那么大个人呢,还能走丢不成?不是说她往邓家去了吗?说不定她见着了邓少爷,两个一高兴,这婚事退都退不得了。”    李氏听出了点异样,先没明白过来,可一往深想就觉得这话很是不对,顿时又是惊讶又是生气问:“你这话从哪儿学来的,该打!”    红珠听了弟弟的话也觉吃惊,但更多的好奇,这是程文涵……太早熟了,还是他随口胡说的呢?她忍不住问他说:“为什么一高兴,这亲就退不得了?”    程文涵白了红珠一眼,笑了笑,才道:“先生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见了面,自然要成亲了。”    “这些什么见面的话不能胡言,传出去你碧云姐不好做人了!”李氏也晓得她这儿子人小鬼大的,就算不清楚男女之事,但他不会不晓得他那话的轻重,因而听了程文涵解释也只信了半分。    程文涵故作委屈,“娘……”    李氏不忍,只叹气说:“这事不能玩笑的。我知道方才你紫兰姐姐惹你生气了,可你碧云姐……她一个姑娘家名声极要紧的。她素来好心,平日待我们也好。若你是故意的,娘就要生气了,若你无心的,往后就改了。”    程文涵一愣,好一会儿才受教地乖乖点头,只说他是无心的。    李氏便信了他,但红珠心知程文涵正在气头上,方才那话说出口就是故意要坏朱碧云的名声的。红珠迁怒不到朱碧云上头,也不认同程文涵这般。又怕李氏寒心,红珠也没开口说什么。    程文涵见此,偏头躲了躲。    说及此,红珠也担忧起朱碧云这事怎么收场。姑娘家的名声么?红珠心里叹气。    今儿朱碧云十有八、九就是往邓家去的。虽不知道她如何打算,许是一时气恼并未多想什么糊里糊涂就离家了也是可能。要是朱碧云到了邓家,她没进去,或是邓家没让她进去见那邓锦予还好,就当没有这离家的事。这也还好。    可若是那邓家人见了朱碧云,竟让她进去见了人……说不得那邓家人就是有着别的心思故意算计朱碧云了!因为即便他们见面时规规矩矩的,但也还是见了,说不定还是独处,这就叫邓家的人拿住了话头,真要想逼着朱碧云冲喜也有更大把握,到时候朱碧云不管乐不乐意嫁都得嫁了。    红珠暗想,朱碧云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她再木讷寡言,心里也不是个笨的。又何必冲动地往邓家送把柄呢?    先前朱碧云像是有话对她说,恐怕就是这代嫁的事了。难道朱碧云真的是听闻了朱家有让她代嫁的消息,心里可怜她,才把自个送上门?可朱家想让她代嫁的事不一定成,朱碧云可是晓得红珠的性子的,红珠根本不用她来可怜,也不会领她这份情的。    若朱碧云想着她这样做是救红珠,她可想岔了!    可……若是她这举动是自救呢?说不定朱碧云就是有了这么个勇气拼着名声不好去见邓锦予,然后好嫁入邓家?到了这个最后时刻,朱碧云竟生了这么大的勇气去拼?    实情不等她回来是不知道的,但不管如何,红珠心里有些闷闷不乐,李氏虽执拗,但在这事上她是对的。这时候的女人没什么可依靠的,这亲事上错一次,就几乎毁了一辈子。    她低低一叹,见李氏起来正收拾着灶间,便呆呆地看着。    看李氏收拾得七七八八,红珠想着在这儿等着也是满心烦躁,不像个事,便记挂着要不要回食铺。可若是她这么一走,又怕家里还生出什么事来。倒是李氏开口道:“红珠,你去食铺吧,方才文涵匆匆去店里将你喊回来,定是吓着了你二舅娘了,这会儿也不知你二舅娘怎么担忧着。”    红珠见李氏都这么说,便应了,说:“左右也不远,我去跟二舅和二舅娘说一声,省的他们着急还来朱家找我们。”程文涵也不乐意待在家里,也跟着去了。    红珠牵着程文涵从后门出去,路上也没别个,程文涵在她身旁说道:“姐姐,我不讨厌碧云姐,我也……不想她出事的。”    红珠闻言一愣,伸手摸着他的头安慰他,“我知道。”    程文涵道:“我就是恨朱紫兰。”又仰着头问:“我是不是很坏?很没良心?”    红珠没成想他用了“恨”这个字,心里一动,才惊觉她这弟弟看着聪明,实则也不过是个孩子,他又是心思敏感的,如今家里生这许多事,叫他不安难过了。红珠便装作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也不喜朱紫兰的做派,心里气她,有时真恨不得上前去厮打她。我骂她,打她,那都是因为朱紫兰不对在先,我可没觉得我自己坏。”抓了程文涵的手晃了晃,道:“你也一样的。”    程文涵本是木着脸的,但一听红珠这话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道:“姐,那你怎么不打?还有我帮着你呢。”    红珠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是泼妇吗?我有道理,朱紫兰说不过我,我看她气的七窍生烟走了,我心里早畅快了,用不着动手。”说着脑中也是想到她与朱紫兰打架的情形,也觉好笑。    程文涵听了,低着头想了想,才道:“姐,你说得对。”    红珠见他说得认真,满脸的严肃,不觉又笑开了。    到了食铺,正遇上钟氏跟刚回来的李二舅着急地说着事,一听,果然说的是他们家的事。眼看李二舅二话不说就想出门,红珠不由心里感念,忙上前喊住了他。    李二舅见了他们回来,直道:“你那堂姐找着了么?”红珠摇头。    他又着急了,“是不是多让人去找找?”想起什么来,道:“你二舅没多大用处,但往日里打交道的也有那么几个人,就是先前去衙门里上契,还碰见那贺鸣衡呢。”    钟氏便也顺着说:“是,那曾涯的内侄,你二舅还跟那人喝过一回酒呢。”    红珠笑了笑,摇头道:“没事的。”想到李二舅这么上心,便也不当他们是外人,将朱碧云的事略略说了一遍,又道:“眼下虽然人没回来,但约莫是不妨事的,终归没有危险。”    钟氏是个通透的,听红珠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这事的顾忌之处,闹大了不好。钟氏便悄悄扯了李二舅一把,又对他摇摇头,李二舅也明白了几分,两人就不再多问了。    顿了顿,李二舅又道:“你们这就回吧,这店铺没布置上,也没多少可收拾的,我跟你二舅娘在就行了。”    红珠程文涵也不客气,告别一声就回去了。待回到朱家,才晓得朱桂达和朱碧云都回来了。    红珠一惊,回过神来却是十分欢喜,“真的?”又追问道:“在哪儿找着的,没出什么事吧?”    李氏神色有几分怔忡,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莫言语,一转身就想要领着他们往屋里去。    红珠看了一眼堂屋那紧闭的门窗,晓得这是朱家人在里头说话呢。红珠心中暗暗恼火,立在原地不动。    李氏疑惑地回看她,红珠淡淡一笑,只说:“娘,好歹我们也跟着忙活半天,怎么连听个话都不能够了?”说着不等李氏回答就径直往堂屋里去了。    李氏惊讶了片刻,心里猜到了红珠的打算,到底没动手去拦,牵着程文涵有些不知所措。    红珠回头喊他们一道过来,而后就冷静地推开了那堂屋的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倒惊住了里头的人。红珠迅速往屋里环视一圈,大抵晓得了情形,脸色不变地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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