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姐姐,你去哪了,仙娘在找你。”    一进村,村口河边正在浣洗衣服的女子就跑过来拉住姜央,语气亲热的说道。    姜央懒得多说,把身后捆着的两个人往前一扯,“石弓在不在?让他把这两个人扔进竹洞。”    那个女子吓了一跳,有些踌躇的瞄了眼容眠和鱼安,小声说道:“姜央姐姐……这……还是先跟仙娘说一声吧……”    她觉得把人抓回来直接扔竹坑不太好,或许、或许这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只是误闯进来的呢。    姜央看上去十分冷漠,眼下一个字不说,只是盯着对方,也能将人看的心底发毛。    洗衣女脸色白了许多,嗫嚅着说道:“我、我知道了,我就这去找石弓哥哥。”    姜央仍是没说话,洗衣女转身跑了。    容眠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可嘴皮子照样利索,直接开讽,“人家小姑娘多可爱啊,被你凶巴巴的吓跑了,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姜央冷笑,“这张嘴可真讨厌,直接撕碎了喂猪。”    鱼安:“……”    可怕的女人。    容眠瞅了眼自己身后低头不吭声的鱼安,懒洋洋的对姜央说道:“本殿下把你剁了喂猪信不信?从现在开始本殿下拒绝跟你这个黑心的恶毒女人说话,怕脏了自己纯洁美好的心。”    “……”    “真不要脸。”姜央不客气的嘲道,对他的吐槽无动于衷。    她说完,拉紧手里的藤绳,拽着两个人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遇见一个壮实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看见姜央,一张脸蓦地红了,“姜、姜姑娘,阿衣说你找我?”    姜央把手里的绳子扔给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嗯,把这两个人扔进竹洞,然后去后山捉几只血虫回来,要蜕过壳的雌血虫,小心点,别让虫卵钻到身体里。”    “好、好的,你放心吧,那个……仙娘在找你,要商量牯脏节的事情,你快点回去吧。”男人憨厚的笑道。    “我知道。”姜央神情不变,看了眼容眠和鱼安,丢下个不屑的眼神就走了。    男人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姜央的背影直到消失,才牵着绳子往前走。    容眠懒洋洋的任他牵着绳子,他眉眼散漫,浑身上下透露出狂妄不羁的潇洒姿态,侧眸看了眼鱼安。    “喂,小胖子……怎么不说话了?”他无聊的喊道。    鱼安鼓了鼓腮帮子,决定暂时先不追究小胖子这个问题,她抬起头看了眼前方结实的壮汉,唉声叹气道:“我突然有点怀疑人生。”    “为什么?”    鱼安抬起手腕给他看,上面缠着好几层的藤绳,她神色郁郁,“作为一个神仙在人间混成这样,真的不会丢了仙家颜面吗?”    容眠还以为她在烦恼什么大事……    要不是手腕被绑着,他简直想在她头上敲两个爆栗出来,“瞎想什么呢,做神仙呢,要学会能屈能伸,不能因为咱们现在被绑着,就失去了看笑话的心情。”    “……什么意思?”鱼安茫然的看着他,“看我们的笑话吗?咱俩现在已经很可笑了。”    容眠:“……这个想法十分的离谱。”    鱼安瞪他一眼,正想说话,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们,神情很不友好,“到了,自己下去吧。”    容眠悠哉的往前走两步,这是一片竹林,竹子挺拔修长遥遥顶天,身处其间能闻到淡淡的竹叶清香。    原是画般秀丽美景,却平添了一个黑黝的巨洞。    他走到竹林中间,十分感兴趣的低头瞧着脚边望不见底的黑洞,还不忘冲鱼安招手,“小胖子过来看,这里可好玩了。”    石弓:“……”    石弓一张略黑的面庞气出了红晕,“不知死活,这底下的东西能要了你们的命。”    容眠新奇的冲石弓眨眨眼,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下面是虫子吗?”    “对!很多很多蛊虫,最喜欢吃你们这些擅闯者的血肉,大补的东西。”石弓看他两个的眼神就像看两块砧板上的肉,不带丝毫感情的说。    鱼安小心的朝容眠身边挪了挪,离石弓远远的。    容眠等他说完,咧嘴一笑,“你看我像是傻的么?明知道底下有恶心人的虫子还会往下跳?”    石弓一愣之后立马变脸,模样凶狠的盯着他们,“这可由不得你们,姜姑娘说把你们喂给竹洞里的虫子们,就留不得你们活过今晚,劝你们最后别耍什么花样,进了我们村,就别想自己能活着走出去。”    “哇你好凶。”容眠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一下子蹿到鱼安的后面,双手指着鱼安对石弓说道:“你把她扔下去吧,她肉多,胖嘟嘟的又软又嫩,虫子可喜欢了。”    “???”鱼安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容眠,你还是人吗?”    “不是啊,我不是人。”容眠十分真诚的看着她,袖袍卷了一下,石弓瞬间消失,他望着鱼安傻乎乎的表情,笑了,“还真以为我会让他把你扔下去啊?是不是傻。”    说完屈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    鱼安杏眼微睁,扒着他的衣袖仔细看了好几遍,“你、你把人弄哪去了?”    容眠抻了抻空荡荡的衣袖,笑的很是微妙,“现在嘛……或许在河里浮浮沉沉随波逐流吧。”    “啊?你把他扔河里了?”鱼安四下看了看,入目只有这片青翠的竹林,她想起村子入口的那条河,淙淙水声,并不是很深的一条河,来时她还瞧见了河底光滑的圆石。    她放了心,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容眠以手作刃削了一根竹子,蹲在竹洞旁一脸兴致盎然的拿竹子往洞里捅,听到鱼安的问话,他乐了,“做什么……我们跑到人间来做什么你说呢?”    鱼安走到他身边蹲下,拽着他的衣袖小心的往洞里看了眼,马上又缩回来,声音软绵绵的,“这个村子里有花草园里的气息,那个跑走的云实应该在这里。”    之前在密林的时候,她察觉到姜央身上有浅淡的花草园气息,悄悄跟容眠说了之后,容眠便说将计就计,假装自己被俘获,跟着姜央进了村。    容眠顿了下,“这些逃下凡的花木,你能通过气息察觉出它们本体是什么?”    鱼安点头,“嗯,下凡时间越短,气息越浓,就越容易知道它们的本体和位置,所以我才着急啊,怕到了后面都感觉不出那些花木的气息了,他们在人间待的越久,气息与人融合混杂,要比现在麻烦许多。”    “不过也有例外,像陶陶那样躲在凡人躯壳里的,哪怕下凡时间短也不太好找,自己的气息会被掩盖住,如果花木附身他物很容易遮掉气味,我就会找不到它们了。”鱼安抠着脚步的小石子说道。    “怕什么。”容眠把手里的竹子扔进深不可测的竹洞里,把蹲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小姑娘拎起来,眉眼间自信非凡,“还有我呢,我会帮你把它们都找回去的,就算万一回不去,被上三天知道了也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鱼安可不信他的话,等他说完立刻很不给面子的拆台,“别说大话了,上三天厉害的神仙很多,怎么可能会听你一个仙使的话,怕不是被虫子吓傻了。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容眠你人真好。”    容眠强装冷静的保持微笑,“好了我们换一个聊,云实是什么?”    说到自己种的花木,鱼安瞬间来了精神,眉开眼笑的跟容眠说道:“云实可好看了,会结黄色的花,一串串的挂在树顶超级漂亮,它的树干是暗红色,夜里看的时候像流萤花,不仅好看还实用,人间经常会拿它来入药。”    “走吧,去找它。”容眠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鱼安圆眼睁大,看着他白衣从容的背影,小跑着跟上他,“咱们俩就这么过去找?万一又碰上那个放虫子咬你的坏女人怎么办?”    容眠嘶一声,像是耐心被磨光,他折了片竹叶在清瘦修长的手指间转,问道:“小胖子,你好歹是个仙人,就这么怕她?”    鱼安摇头,“不是我怕啊,是你怕,你看见虫子就走不动路,吓的……”    在容眠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鱼安后知后觉的闭了嘴。    “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扔洞里喂虫子。”容眠蹂|躏着手里的竹叶气急败坏的说道。    鱼安歪着脑袋看他,眼底粼粼似有水光,映着他那张恼羞成怒的脸,差点没把他气死。    “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知道了吗?”容眠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鱼安软糯的哦了一声,决定给这个死要面子的仙友留点最后的倔强。    ***    村子里有许多条蜿蜒细长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水声撞着鹅卵石淙淙淌过,简易的木桥搭在溪面上,路过的人身形窈窕,在水面留下妩媚的倒影。    姜央一路走回家,她家在村子的北边,其他村民住在南边,中间有一道极宽的树木屏障,几十棵百年的老枫树将姜央的家挡的严严实实,越往里走,那种走在密林里不见天日的感觉越重。    她一身黑衣融进这白日的暗处,衣服上的银色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摇动,脆生生的响,周围太黑,依稀看得见树木的枝干,日光被苍翠的枫树挡在外面,里面静的听不见任何动静。    枫树尽头,一盏落了灰的油灯挂在木屋的门口,姜央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跨过木板搭起的路,站在门口细细看着那盏灯。    “回来了。”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油灯轻轻地噗了一下。    姜央收回视线,她推开门,“你又拿我养的蚺虺炼灯油。”    “呵呵……”里屋传出一声粗嘎的笑,“几个小虫子罢了,重新养也花不了多少时日。”    屋里烧着白色蜡烛,幽幽的燃着,角落里漆黑一片,姜央对这里的一切最熟悉不过,闭着眼她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抬手拉开一个抽屉,动静很大,里屋又传出一声轻笑,像是在嘲笑她的幼稚行为。    姜央把一罐灯油掼到她面前,“要是我发现你再用蚺虺做灯油,我让你一盏灯都亮不起来。”    里屋比外间还要暗,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听到姜央近似威胁的语气,苍老的女声又笑了起来,“你今年也有十五了,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    “找我什么事?”姜央可不是过来跟她闲话家常的,直接问道。    她大概是有点烦这样黑的环境,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蜡烛,亮起来的那刻,盘腿坐在床上的老女人抬手挡了挡。    她头发花白,一缕缕的编着,发尾系着许多彩色织绳,长长的穗子挂在干瘪的身前,短粗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老旧的看不清字样的铜钱,面容苍老,布满了深浅纵横的皱纹,脸上的肉松弛的耷拉着,只一双藏于褶子堆里的眼睛,锐利如剑。    她便是村子里被称为仙娘的人。    “每次来都要点蜡烛,看把我的宝贝们吓的,都不敢出来了。”仙娘左手习惯性的摸了摸胸前的铜钱串子,眼神盯住姜央,“有两个外来人进了咱们村,你把他们弄哪去了?”    姜央对她的问话丝毫不惊讶,一脸平静的从窗边走回来,“扔竹洞了。”    “胡闹。”仙娘骂了句听不懂的话,随即哼了一声,吩咐姜央,“赶紧去把人带回来。”    姜央冷笑,“也不早点让人去说,现在这会儿,那两个人估计早就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仙娘闻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区区竹洞,你以为能困住那两个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姜央想起那两个人,眉眼间露出一丝厌恶,“我管他是谁,到我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真是愚蠢。”仙女又是一声怒哼,带着很明显的不满,“听我一句话,别再去惹那两个人,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很怕他们?”姜央似是怔了一下,她从未见过仙娘对别人会有这种又敬又畏的复杂情绪。    仙娘拿起腿边的牛角梳梳发,脸上的笑容将皱纹挤在了一处,她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脸,声音沙哑而迷幻,“怕?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村子,这回可真是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    姜央依旧不信,嗤笑道:“什么狗屁大人物,连我的蛊虫都斗不过,两个废物而已。”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仙娘握着铜钱串子闭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露出眼底的精光,“姜央,乖丫头,仔细吩咐下去,村子里的人,务必以贵客之礼招待他们。”    “那两个人还真活着?”姜央忍不住问道。    “你死了他们都不会死。”仙娘轻飘飘的嘲讽一句,说完这句便闭了眼,不再说一个字。    姜央静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去。    站在门口,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把瓶口打开,倒出里面一个长了四个透明翅膀的飞蛤,她抬手,“告诉村民,好生招待客人。”    她说完,嫩绿色的飞蛤便从她手心飞出,嗡嗡嗡的扇动翅膀,穿过枫林朝村子南边飞去。    命令下达之后,她拍了拍手,站在黑漆漆的门口沉思半天,而后转身朝主屋旁的小院子走去。    那是她的院子,篱笆墙围住一个简陋整洁的屋舍,她推开院子门,地上到处乱爬的各色虫子们纷纷朝她跑过来。    “好了,自己玩去。”姜央抬手挥开它们,流苏轻响间,走到侧屋门前。    她在屋前摘了一把紫红色的金鱼草,然后推开侧屋的门。    这间侧屋里没有桌子椅子和橱柜,甚至连床都没有,屋子中央是一个水潭,占了整间侧屋。    她走到水潭前,墨绿色的水面一丝涟漪都没有。    她把手伸进去玩了几圈,死水潭开始有了波痕,墨绿色的潭水颜色越来越深,最后显出了浓郁深黑,一道咕噜噜的水泡在姜央手边蹿出,下一刻,一个黑影从水底钻出来,轻轻握住了姜央细白的手腕,“央央……”    那是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皮肤白的不似常人,握住姜央的那只手冷的像冰,寒气刺进骨头里带出疼痛,眼珠子黑的如同潭底的淤泥,能把人给吸进去。    他有极干净的一双眼,却没有眼白。    男人长相清秀,额头至左眼下方有着黑色繁复的花纹,添了几分邪魅,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墨黑的发湿答答的披在肩上,水渍沿着脸颊滴在锁骨上,又顺着白皙的胸膛滚进潭里。    姜央把手里的金鱼草递给他,“饿了吗?我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男人放开她的手腕,转而去接那把金鱼草,全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看着姜央,“央央饿吗?”    姜央眉眼冷艳,此刻却覆满轻柔暖意,她笑着握住男人的手,“有点饿,余郎要不要出来陪我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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