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3章　　　　清冽的气息突然将自己团团包裹，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方轻轻身子僵了一瞬，而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擦过自己的发丝。　　　　“小心。”　　　　周湛抬手挡着在她发顶，声音很轻。　　　　方轻轻莫名觉得自己几乎从中听出了几分温柔意味。　　　　——这当然是不存在的。　　　　所以上车后，方轻轻不由懊恼地咬了下唇，然后忽然又想起唇上正涂着所谓的“斩男色”，耳根也开始微微发烫。　　　　于是便越发焦躁。　　　　方轻轻索性气呼呼地闭上眼不说话了。　　　　康芮从副驾驶转过头来，轻声问安然：“怎么了，她没睡好？”　　　　方轻轻今早的黑眼圈还是安然亲自遮的，所以她全没多想，对着经纪人点了点头。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　　　　周湛回了驾驶位。　　　　原本是说好他后天开始上班的，只是方轻轻的司机今天“恰巧”临时请了假，他“恰巧”又去公司签个文件。　　　　他瞥了眼后视镜。　　　　方轻轻正闭着眼仰靠在车座上。　　　　她今天像是化了个淡妆，黑长卷发散落在肩，脸显得比昨天要更精致几分，唇色嫣红，唇角却微微下撇，不太开心的模样。　　　　这样近距离看起来，这丫头好像和两年前没什么不同，又好像长大了一点。　　　　不过……演得可真够像的。　　　　破绽再少点，兴许还真能唬住他。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发丝轻绕的触感，微微有点痒。　　　　周湛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发动车子。　　　　前面两年多都已经熬过来了，他还有耐心，不介意再等一等。　　　　***　　　　一到剧组，方轻轻就直接和杜明辉打了个照面。　　　　杜明辉友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宛若昨天点赞事件不存在一般。　　　　方轻轻虽然知道这人惯爱捧高踩低，但也没料到他能“大度”到这份上。　　　　即便她签在辰星，可也不过就是辰星一个新人小透明呀。　　　　方轻轻当即就愣了一愣。　　　　还是经纪人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努力朝杜明辉挤出一个标准笑容。　　　　换了戏服，又修好妆容出来后，地位岌岌可危的男主演骆书也已经准备好。　　　　方轻轻远远看见杜明辉和他经纪人似乎又在同陈导争执些什么。　　　　陈导是小荧幕圈的二线导演，当初康芮看中《光荣》这个剧本，陈导也是原因之一，辰星旗下的项目多是大荧幕，方轻轻要往小荧幕发展，只能挑别家出品的剧，《光荣》的出品方在圈内向来还算靠谱，可这次不知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昏招。　　　　陈导年纪不大，很有想法，可奈何资本比人强。　　　　眼前这一幕此前在剧组也不算少见。　　　　方轻轻朝那处扬了扬下巴，侧头问骆书：“你真不打算换个公司？”　　　　他前年凭一部现偶爆火，迅速挤身流量圈，传闻不少公司都有挖墙角的意图。　　　　骆书身高一八二，比方轻轻高了一截，此刻闻言，微垂下头看过来。　　　　他长了张很讨巧的脸，肤色偏白，长相俊逸，眉宇间偏还带着一点小正气，正好是既能得小姑娘的欢心，又能讨掌握遥控器大权的阿姨们喜欢的那一款。　　　　骆书唇角带着点柔和笑意：“不了吧，毕竟当初红不起来的时候，他们也从没放弃过我。”　　　　方轻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啊？”　　　　骂完自己先笑了。　　　　设身处地，她大概也会做出相同选择。　　　　只是她比骆书要幸运那么一点，签下她的是康芮，辰星的金牌经纪人。　　　　她这么一笑，骆书这些天心里积压的郁闷似乎瞬间一扫而空，他微微敛睫，顿了顿，才笑着道：“观众不傻就行。”　　　　番位戏份固然重要，但演员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成日动些歪心思，又能有多大用处。　　　　“说的也是。”　　　　“后天进组？”　　　　方轻轻苦下脸：“对啊。”　　　　骆书：“我也签了部电影。”　　　　方轻轻挑眉：“哦？什么电影？”　　　　“先保个密。”　　　　方轻轻：“……”　　　　骆书轻笑了一声：“怎么样，要不要比一下？”　　　　方才还撇着嘴的小姑娘偏过头，眼神微亮：“比什么？”　　　　“就比……”　　　　骆书微微拖了个长音，正要接下文，忽觉得有一道极锐的视线扫过来。　　　　他抬眸望过去，只见斜对角处不知道何时站了个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看向他这边的目光侵略性十足。　　　　骆书微微皱眉。　　　　方轻轻正好被挡了部分视线，看不到周湛，见骆书突然沉默，便催了催：“比什么？”　　　　他回过神：“就比谁先拿到最佳新人怎么样？”　　　　方轻轻下巴一扬：“比就比，谁怕谁啊，要再加点赌注吗？”　　　　骆书正要接话，身后却突然有人搭着肩扑上来。　　　　“轻轻姐，骆哥，我晚上想请你们吃个饭。”　　　　骆书被来人扑得差点没往前踉跄一步，无奈转过头笑：“怎么突然要请吃饭？”　　　　方轻轻心头一动：“你火锅店开业了？”　　　　“轻轻姐真聪明！不过还没正式开业，想先请你们帮忙试试味。”　　　　　骆书：“可以啊江辰，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啊。”　　　　江辰是剧组的男六，年纪比方轻轻还小，戏龄却比方轻轻大得多。　　　　他家境不大好，早早就出来打工，误打误撞地当了群演，胜在性子讨喜，相貌又好，一路有人帮衬提携，现在也能演点有名号的角色了，不过江小朋友志不在娱乐圈，他毕生最大心愿就是挣够钱，然后在全国开遍自己的火锅店。　　　　江辰嘻嘻笑：“傅队指导有方。”　　　　骆书在剧里的角色就姓傅，江辰扮演的是他的一名手下。　　　　方轻轻今天收工后也没别的活动，点头应下。　　　　骆书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应了下来。　　　　三人商量好时间，正好陈导那边就开始叫开拍了。　　　　***　　　　需要补镜头的场次不少，杜明辉又迟迟进不了状态，进度非常不顺。　　　　方轻轻午睡时间都没捞着，吃了中饭，又匆匆开始进入下一场戏的拍摄。　　　　因为周湛在场，她今天其实也不在最佳状态。　　　　不过就心头梗着一口气，不想在他面前被导演训，所以一直强打着精神。　　　　她在这剧里打戏不少，最后一场戏要小小吊个威亚。　　　　镜头非常简单，只需要从二楼稳且准地跳下来便行。　　　　楼层并不高，不穿威亚服，方轻轻都敢跳，更何况当初拍《无双》的时候，她威亚可没少吊，如今已然称得上是驾轻就熟。　　　　落地的一瞬，方轻轻微微松了口气。　　　　可不知是不是这口松稍微松得有些早，还是威亚工作人员操作不当，下一秒方轻轻突然往前踉跄了一小步，随后脚踝处便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痛感。　　　　她扭脚的动作不算大，可瞬间还是被好几个人给注意到了。　　　　“没事吧？”　　　　陈导离得近，最先走过来。　　　　他也看得最清楚，刚刚那个幅度的扭脚，应该不会严重。　　　　方轻轻看着是白白净净又软乎乎的一个小姑娘，却是他合作过女演员中最不娇气的一个，武戏难控制，偶尔受点小伤在所难免，一起拍戏这三个多月，他就从来没见方轻轻因为受伤而皱过一次眉。　　　　所以这回他也就意思意思问一下。　　　　方轻轻正想说没事，余光瞥见周湛大步赶来的身影，鬼使神差地扁了扁嘴，眼眶也似乎微微红了一圈。　　　　“有点疼。”　　　　话音才落，方轻轻就猝不及防地被人腾空抱了起来。　　　　这是个极短暂的公主抱。　　　　方轻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周湛放上了一旁的小板凳。　　　　男人顺势半跪在她面前，修长手指微屈，轻轻握住了她脚踝，他虎口指尖处皆有厚薄不一的茧，摩擦间触感明显。　　　　方轻轻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挣扎。　　　　周湛拿捏着力度在她脚踝处试探性摁了摁。　　　　方轻轻被轻微痛感拉回神。　　　　然后便见周湛忽然抬起头：“这里疼吗？”　　　　他眼里的关切作不得假，重逢以来，方轻轻头一回没有立即避开他目光。　　　　这点痛确实不算什么。　　　　刚刚那一出，方轻轻自己也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风，就是下意识地在他面前演了下戏，想试试看他的反应。　　　　反正自打见了周湛起，她的自制力就一直处于不受控状态。　　　　面前的男人一双黑眸漆黑深邃，四目相对那一刻，不知为何，方轻轻心里却忽然真生出了几分委屈感。　　　　这念头一漫出来，方轻轻反而拧巴了起来。　　　　欧阳曼女士家里跆拳道冠军奖杯好几座，她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本事学得不多，好强的性格倒学了个十成十，一贯就不爱示弱于人。　　　　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当初抛下她说走就走的人。　　　　恰巧这时骆书也终于走到了近前，温声问她：“你没事吧轻轻？”　　　　“没事。”方轻轻摇头。　　　　她说着便想将脚抽出来，脚踝却仍被他牢牢控住。　　　　明明力度不大，却不容她挣扎。　　　　“别动。”周湛声音一压低，就无端带了几分威严。　　　　旁边过来围观的武指忍不住插嘴道：“他手法还挺专业的，方老师你还是别乱动，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吧，万一伤筋动骨了可不是小事啊。”　　　　方老师：“……”　　　　骆书看着男人握在方轻轻脚踝上的手，莫名觉得有些刺眼。　　　　“轻轻，这位是？”　　　　刚刚没反应过来就算了，这会儿脚踝让周湛握在手上缓缓揉捏，方轻轻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　　　　骆书找她说话，她正好能分下神。　　　　于是冷冷淡淡瞥了面前认真给她验伤的男人一眼：“他啊，公司给我找的新保镖。”　　　　在脚踝处揉捏的手指忽然顿了顿。　　　　方轻轻察觉到，心情莫名又好了起来，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骆书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一旁仍在震惊状态的陈导：“？？？”　　　　只是保镖？？　　　　刚刚那一幕发生时，他还以为是什么爱情故事的展开呢？！　　　　所以不是对着男朋友撒娇，那这脚到底是扭得有多厉害，能让他们剧组这位女战士疼得眼圈都红了？　　　　念头还没转完，就听那位新保镖开口道：“没事，晚上回去用药酒揉一下就好。”　　　　陈导：“？？？”　　　　既然手法专业的新保镖判定脚踝没事，晚上的饭局方轻轻自然还是要去。　　　　临出发时，骆书那边却发现车子出了点故障。　　　　方轻轻这边开过来的是辆七座商务车，她经纪人上午和投资商谈完事情就走了，车内位置绰绰有余，见状便随口招呼了一句：“不然坐我的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