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沉吟一瞬就道:“这怕是凶手控制死者使用的手段先捂住死者的口唇然后再掐住她的脖子。”

余才见众人开了口也忍不住出声“凶手为何捂住死者的口唇,是否想要阻止她出声?”

江金衡看了他一眼,“当时时辰虽然有些晚但毕竟是花会,所以有这种可能。”

何清漪看着这扼痕觉得有些疑惑,一般来说凶手伸手扼颈,往往在颈项一侧形成四个扼痕,而现在死者颈左侧却只有三个,但目前她不排除是因为衣服阻隔和尸体腐败的原因。

她回神视线顺着颈部往下,死者肩胛下有一条比腐败颜色更加深的一处条状淤痕,淤痕横卧于大圆肌下方一点宽约摸一寸大小。

“这处淤痕会是什么东西造成?”她指着自问。

“凶手拿个长棍子击打死者背部?”江金衡看着那处她指的问。

何清漪摇头,棍棒伤损伤的特点复杂但并不只是单纯的皮下出血,“不是,拿长棍子击打不会形成这种淤痕。”

“似乎是死者被压在了某处上而成。”姚翊华沉声道,“凶手将她后背抵在某处然后再捂住她的口鼻达到控制她的目的。”

“是压迫伤但这种条状的东西很多。”何清漪并不否认他的话转头对江金衡道,“捕头可让人将此淤痕形状画下,待去候府查探时再留意一下。”

她的话落,江金衡立刻吩咐文书上前。

姚翊华有些郁闷,看她样子,似乎自己说的没错,可她却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太放肆了!

“可否解剖她的背部?”何清漪转头问姚翊华。

“你的理由是什么?”姚翊华双眸瞥了她一眼,“言郎可知死者为大?我朝对支解尸体者……”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那声音似浓烈的酒,低沉浑厚,那低低的一声笑,在停尸房里,在腐烂的尸体面前,让人倍觉诡异。

“量刑可是很重的。”

“姚侍郎……”江金衡上前解释,却又被他挥手制止。

姚翊华静静的看着她,她静若深潭的双眸里,深邃而透彻。

何清漪面色无波,盯着他慵懒的眸底,嘴里漫不轻心的说出这话,突感鄙夷,如此轻浮之人竟然是一部之侍郎。

“姚侍郎说得在理,可若能解剖死者背部淤痕,便可分辨这伤是生前亦或死后造成,于案子来说,有益而无害。”她解释道。

姚翊华捕捉到她的厌恶的神色,当即一怔,她这性子连虚与委蛇都不知吗?倘若以后与人相处,怕是要吃亏。

而且她性子似乎与何祺睿截然不同?

“侍郎,您看?”江金衡一听说有利于破案,也不去想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了,如果有个线索能把这案子送到刑部,他自然愿意,“言郎验尸之技,自然不会随意开口,况且这事牵扯之大,最好能尽快破案。”

“这么说,倒真可以考虑了。”姚翊华轻轻一笑,倏然抓住她的手,将刚才剖开头皮的小刀塞到她手里,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言郎,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他适时有度的捏着她的手,何清漪只觉得热火冲上脑顶,手里的刀恨不得削了过去。

“侍郎的安心,我定然会尽全力。”她拿了刀,抽出手冷笑道。

几人但觉无异,两眼睁睁的看着她,等她下手。

何清漪用棉布擦拭后,挥手下刀划开了死者腰部淤痕处,便发现肩胛皮下肌肉有明显出血反应。

“此处肌肉有明显的出血反应,是生前伤。”她指着划开的那处伤对几人道,而后转身走到床担下部,抓起死者的手腕仔细查看,“死者的手腕也曾被人控制过。”

尸体腐烂严重,较为轻浅的损伤从尸表检查不容易看出,故而一开始死者手腕她并发现。

“那么她头部的伤,确定是她的死因了吗?”江金衡问何清漪。

“是。”何清漪笃定,“根据尸表检查,凶手应该一边控制她的手和捂住她的口鼻抵在某处,然后形成了她的背部的损伤。”

万全皱眉,对他的分析觉得不妥,“既然这样,那凶手怎么腾出手来击打她的头部。”

“这个时候死者还没死。”何清漪转到一边,把刚才从死者身上脱下来的裤袜重新拿起,“虽然死者后脚跟的表皮已经剥脱,看不出是否的擦伤,但死者裤袜后跟的破损有异。”

而后她将裤袜递给姚翊华。

姚翊华原本无波的眼眸,瞬时染上了深沉,此人,是故意的,但他姚翊华掌刑事这些年,多少死尸没见过?故而他很快的接了死者的裤袜,隔着面巾沉问:“有何异?”

“我怀疑这是凶手拖曳死者造成的。”何清漪淡道。

“拖曳?”万全随即反应,“这么说,当时死者昏死了过去?”

何清漪点头,“凶手可能不曾留意,以为死者已经死了,然后对她进行拖曳,在此过程中死者的鞋子被蹭掉,故而在裤袜后跟留下了磨损的痕迹。”

“按此,死者昏迷之后应该有醒过了。”姚翊华将裤袜丢给衙役,“她醒来之后被凶手第二次袭击了。”

何清漪颔首,指着死者颈项处,“死者醒来后欲要逃跑,凶手从后面抓住她后颈,再取钝器往她头上进行多次击打致其死亡。”

江金衡紧紧皱眉,按她的说法,凶手必定是与候府脱不了干系,正思虑着,就听姚翊华问:“可知道作案的工具是什么?”

何清漪将死者头皮合起,看着死者头部创口,“根据创面创口的形状和骨折线来看,是钝器所致,我暂时还想不到是什么,容我回头仔细斟酌。”

“会是什么种类?”江金衡想不到是什么凶器会造成死者刚才那种创口。

何清漪心里微叹气,“钝器接触面的显著特征是无刃、无尖、质硬,它的种类很多,性质和形态也十分复杂,死者创腔内没有其他异物,而且骨折严重,怀疑质地坚硬的铁、石制类带棱角的凶器可能性比较大。”

“铁类凶器,应该不会随意拿到的,难道是凶手有意而为?”万全看着死者的头皮被她合起。

何清漪抬眸,“死者是顾府的丫鬟,与候府没有交集,而当日是候府的花会,来往人口众多,若凶手蓄谋,不会傻到在那日杀人,他杀人可能是临时起意。”

江金衡点头如捣,“说得在理,而且当时有不少返府的小娘子,凶手杀人应当是被迫的。”

何清漪顿了会,继续道:“既然凶手临时起意杀人,那么他的凶器应该不是随身携带,应当是就地取材。”

“你的意思就是说,这把凶器如今还可能在候府当中?”姚翊华看着她,“能随意支拿到凶器的地方,有可能死者是在室内遇害。”

“让你们的人留意一下候府内可能存在的血迹。”他对江金衡道。

“这样的话,他会不会有帮凶?”江金衡点了头,可心里却没底,半个月过去了,凶手还会留下证据让他们去查吗?

“从移尸的情况来看,有这个可能。”何清漪想到那一大口缸,“死者头部创口集中,骨折碎片小且多,说明凶手行凶力度大,速度快,可能有武在身,他也有能力一个人独自完成杀人移尸的动作。”

“而且在死者死后他能马上取缸把死者塞入缸中,然后移尸到那小院子,说明他对候府比较熟悉。”

姚翊华垂眸,顾府的丫鬟死在了候府,他想不到第三受益者是谁,杀死一个丫鬟,会对两者有什么利益损害,他现在想不到。

“他能在死者死后能马上把死者塞入缸中?”余才总算听明白了一些,“你这说法从何得知。”

万全沉着脸,一声冷斥,“你的学问都学到肚子里去了?”

“师傅,怎,怎么……”余才委屈的看着万全,不明白自己这么问有什么错。

何清漪看着他一副愣怔的模样,笑道:“尸体死亡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内就会出现尸僵,尸僵形成以后尸体就很难屈曲了。”

“大家可还记得尸体被抬出缸时的体位是处于缩卷状态,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尸僵形成之前,把死者放入缸内。”

余才面色一红,心里暗骂自己真蠢,这尸僵,师傅确实说过。

“凶手在候府胆大妄为的杀人搬尸移尸,说明他胆子大,我初步判断这人如今就隐藏在候府中。”何清漪继续道。

姚翊华听着她侃侃而谈,面上那份镇定从容就好似这些东西于她来说,习以为常,这让他很不解。

江金衡却愁容满面,“可候府这么大,内院又是众多女眷,这让我们从何查起?”

“凶手是候府的人,他杀人后最主要是想办法处理尸体。”何清漪道,“更何况他没想到,在完成一系列杀人后,还发生了一个意外,所以以当时的环境他应该会选择就近原则。”

杀人后,为掩盖罪行,凶手抛尸埋尸很常见,命案凶手都会惯用的远抛近埋的抛尸规律,所谓远抛近埋,是凶手以案发地为中心点,抛尸则远,不注重掩藏尸体,而埋尸则近,有明显的掩藏行为。

姚翊华视线在她身上紧追不舍,她的意思是说,藏尸地离案发地比较近,“什么意外?”

江金衡知道她说的意外是什么,便道:“当时死者不见踪迹,顾文茵让候府的人查找一阵。”

“是的,凶手被迫停止了移尸,他应该是入夜之后再把尸体移到荒院。”何清漪点头,“还有最大的一个疑问,死者在要出府的这段路里发生了什么而导致她被害?”

“那我们就从西跨院查起?”江金衡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何清漪。

何清漪颔首,“男性,会武功,胆子大,性子沉稳,这样的人比较好查吧。”

“别忘了那一缸的泥,虽然过去了半个月,但候府中若是哪里翻了新,大概也容易找吧。”姚翊华提醒江金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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