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兮酒量很好,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喝,刚才那两杯对平时的她来说不算什么。车速飞快,还好是深夜,基本路上只有一些出租车,但绿水山庄不在市区内,还是有挺远的一段距离。 开了十几二十分钟的车,乔兮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全身开始发烫,四肢渐渐有些无力,头昏脑涨的还有些口干舌燥。 乔兮有些自嘲地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太不慎,酒里应该是被他们下药了。 “你能开车么?”她开了双闪警示灯,把车慢慢减速停到路边,别过脸对裴锋说。 这时候的乔兮满脸泛满了红晕,吹气如兰,裴锋看得一时呆了眼,却也没往旁多想,乔兮酒气很重,他还以为只是有点喝多而已。 裴锋利落地下车坐上驾驶位,吹了一路的冷风他也清醒了很多,开这会车是没什么问题。 乔兮在副驾驶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车窗大开,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她只觉得脸越来越烫,浑身发热。 乔兮的五官小巧,一双修长的眼眉平日或冷淡或灵动,却不似现在这般微微眯着透出一股无法抵挡的性感。双颊泛着异乎寻常的桃红,不像是喝多了酒的样子。 裴锋心里一沉,加大了油门。 绿水山庄是靠近郊区的别墅区,幸好这个时间路上没有车,不多会就到了。但却被保安拦了下来不给进去,乔兮使了个眼色,让裴锋在这吸引保安的注意,自己下了车,溜了进去。 硬撑着身体的不适,穿过各个独栋的别墅,乔兮终于找到了梁淮的地址,看见门口散乱地扔着一些空的啤酒瓶,她又急又昏,满脑子都是林乐可能被糟蹋了的场景。 她捡了两个啤酒瓶,死命地按着门铃,急促的门铃声回荡在屋里屋外。 好半响,终于有了动静,门一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满脸红光。探头却没看见梁淮的影子。 “他妈的谁啊!哎?你,这不是乔大小姐吗,怎么了来找哥哥玩儿啊?”男人抬起手正想拉扯。 嘭——的一声。酒瓶砸在男人头上,撞击力爆出大片的玻璃碎子。 “呲……”乔兮手臂扎进一片玻璃碎片,看着男人当面倒了下去,刺痛唤回了她一些神志,整个头却昏疼得快炸了。 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滴在地板上,她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进去到处搜查,看着一地散乱的衣物她心里又乱又急,耳朵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净是嗡嗡的耳鸣。 房门被乔兮用力踹开的时候,梁淮倒在一边不省人事,另外一个略显臃肿的男人正在床上和林乐”搏斗”,没回过头看来人,还在叫唤:“臭小子你干嘛去了,梁淮那孙子直接睡过去了,快来帮我这女人力气太大了我一个人治不住!草,你他妈的愣着干啥呢!” 说着他转过头来,一看一下子也被吓醒了,乔兮整条手臂血淋淋的,那块玻璃碎片刺眼地扎进肉里,手里还紧紧握着尖锐的啤酒瓶,另一只手也握着一个啤酒瓶。 这架势一看就让人联想到惊悚片里的杀人狂魔现身的样子。 林乐此时也是醉着,却比平时更勇猛,看那男人一时失神,一个大脚轮过他脑袋直接给踹下了床,头撞到墙壁“砰”一下昏了过去。 乔兮挑了挑唇,一个支撑不住差点倒了下去。林乐看见这血,也霎时回了些神,却因为刚刚挣扎用力过度,趔趄地上前扶住她,随便抓了地上的衣服就往外走。生怕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 这时候裴锋的车也开到别墅门口,看到大门敞开着,一滴滴血迹在大理石地砖上触目惊心,踹开倒在门口的男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只见乔兮和林乐互相支撑着,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右手臂蜿蜒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是裴锋看到的另外一个乔兮。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她的强大无人能敌。 正当裴锋愣在原地,乔兮的吼声把他惊醒:“这就把你吓成这样了,至于么?快点把她扛起来放车上,这女巨人的体重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裴锋一边接过林乐,一边心疼地看着乔兮的伤口:“你都这样了还能开玩笑,我真服了你。” 把林乐扔在车里睡觉,裴锋帮乔兮挂了急诊,在外头等候的时候被通知要安排住院,这时裴锋才知道乔兮一个晚上都在忍受着身体里的药效发作。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乔兮安静祥和的睡颜,就像婴儿一样无害而脆弱,但裴锋清楚这一双眼睛一睁开,那个清醒强大无所不能的乔兮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离他这么近了。 她就像天上的星星,看着很远,想摸却也够不着,可又一直在那里,吸引着自己忍不住要抬头去看,看了却又会抱有幻想。 裴锋轻轻地拨开乔兮额间的碎发,苦笑了一声,才离开医院把林乐送回家。 他回去收拾了一下,又买了新鲜水果和汤粥,一大清早戴着墨镜和口罩赶回医院,却发现病床上的乔兮不见了。 裴锋急忙问值班的护士,护士看他摘了墨镜和口罩确认是昨晚送病人过来住院的男人,又长得这么帅还有点眼熟,就好心告诉他,乔兮已经转去VIP特护病房了,还特别告诉了他房号。 当他打开房门时,乔兮靠坐在病床上,面前站着一个白色衬衫的高大男人,从侧脸看轮廓分明,英俊挺拔。 “回家还是去我那住,你自己选。” 男人似乎刚发完怒,语气间的愠怒还未消退,嗓音低沉稳重。 乔兮看向窗外,吐字清冷:“你少管我。” 男人冷哼一声:“我是懒得管你,让爸妈来管你得了,我很忙。” “乔也!你告诉他们了?”她转了过来,瞪着一双大眼。 “何主任直接联系的我,要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会好好的躺在这里?”乔也手机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这个表情让人联想到乔兮,他俩眉眼间的神色很是相似,“公司还有事,你自己注意点,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转身朝外走去,裴锋这才看到他的正脸,刀刻的浓眉,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留着细碎的胡渣,眉眼和整个气质和乔兮有几分相似,看上去约莫三十的年纪。 “你好,乔先生。”裴锋朝他礼貌地打了招呼。 乔也这会儿在门口看到裴锋,愣了一愣,又看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心下明白了几分,露出一抹职业的微笑道:“您是裴先生吧,谢谢你照顾我妹妹。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乔兮看着裴锋进来,把汤和粥水都在乔兮面前铺摆好,还特地把汤倒出来吹了一会,觉得温度恰好了才坐在床边开始切水果。 “快吃,还是你要等我喂你?”裴锋挑了挑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 乔兮也有些饿,拿起碗喝了一口汤,说:“谢谢。你还挺细心的。”想了想又说,“我见过你这样的明星,都挺大牌。” 裴锋低着头给水果削皮,他的轮廓深邃,狭长的一双眼特别好看,挺直的鼻梁在晨光的照耀下勾勒出一条光晕。 “我出生在小地方,十来岁就开始北漂,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些都是必备的技能。”说完顿了一顿,“再说我也还算不上什么能耍大牌的明星。” 乔兮没有搭话,裴锋继续说:“我没上过大学。高中读完实在没钱读书了,就出去打工,什么样的工作我都做过,最苦的时候还在街边卖唱,露宿街头。” 乔兮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话锋一转,说:“在你眼里我跟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吧,被你的外貌或者家世吸引,被拒绝了还死皮赖脸地缠上来。” 乔兮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只继续说。 “你估计没什么印象了。我刚到京城那年冬天,大雪,我才十多岁没地方愿意招童工,只能在地铁隧道卖唱,因为刚来不久看上去年纪又小,被人从隧道里赶了出来。我特别地饿,钻心的冷,只能找个屋檐继续弹吉他唱歌。来往的人都冻得不想把手伸出来,我还是不停地按弦拨弦……” 乔兮听着裴锋絮絮叨叨地说着,喔了一声,好像依稀有些印象。 那会儿她小学,去京城参加全国书画决赛,在现场她创作完成铺在桌上的作品被邻桌的参赛者错手碰洒了墨水。 她什么也没说,工作人员给她重新清理了台面后比赛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有人询问她是否要求加时,只是这样会相应扣分。乔兮拒绝了。冷静又仓促地重新创作了一幅作品。 意料之中,她这次比赛只获得了第二名。 年纪还小自尊心却太强的乔兮怎么能受得了,却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漠然把奖杯领回去,又偷偷跑了出来。 走在下着大雪的街道上,小乔兮并不觉得冷。也没有哪儿想去,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被人看见。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有点累了,正好路边有个少年在弹着吉他,旋律还挺好听,她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 小乔兮的头发很直,乌黑地披散下来,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白色的长款外套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圆滚滚的眼睛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看上去是刚哭过的模样。 “刚刚那首歌很好听,你再唱一次。”小乔兮直视着面前的少年,觉得他长得还真好看,就是穿得实在太土了,脸上也脏兮兮的,好像还受伤了。 她皱了皱眉,这伴随着她长大的神情就这样印在裴锋的脑子里。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百元大钞,放在他面前的吉他袋里,然后在旁边的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乔兮的这句话裴锋记了一辈子。 这是第一个尊重他的音乐的人。 就像在演奏一场音乐会,听他音乐的小女孩先表达了赞赏,又为他的劳动买了单,还煞有介事地端坐在一旁露出认真欣赏的表情。 这首歌只为你而唱。 躺在一张真正的床上 没有液体和速度 你醒着醒着就闭上了眼 走得太快的人有时候会走到自己前面去 他的脸庞会模糊 速度给他渗透了幻觉和未来的颜色 梦里没有颜色梦很寂寞 忘了我的歌忘了我 日落在日落以后熙熙攘攘 没有自由的自由 没有人等我 躯壳在漂浮 沉沉的像是一滩黑水 踩碎了明晃晃的倒影 只有眼下的一切在春天的日照下 我还在忍耐着的一切 如同拐过的每一条胡同 忍不住你的名字 如同错过你的每一次 忍不住伤悲 我的你在哪里 可以等待了吗 新世界在哪里 可以出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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