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儿当时并不觉得,往熹平宫走时,才想起来。虽然自己并不敢跟御书房的宫女摆主子谱,不过那小宫女对自己说话,也全无顾忌,明显不把自己当做主子,对着自己说话也你呀我啊的,张嬷嬷是年纪大了,似乎眼睛也不好使,把自己也当做是小宫女了,但那宫女明显是知道自己主子的身分的,没想到还是那么大胆,看来乾清宫的宫人在宫里真是惹不得的。 那个小宫女年纪不大,不可能是当初跟着皇上出宫的,但是她居然有本事在御书房当差,那肯定不能轻视,应该是比一些曾跟着皇上出宫的老宫人还得皇上信任的。 回到了宫里,彩菊秋霜果然已急了,在宫门口眼巴巴的等着,一见到赵顺儿,就好一通埋怨:「主子上哪儿去了?过了午膳的点儿还不回来,可把我们急的,把御花园都找遍了,也没有瞧见主子!」 一面说,一面拥着赵顺儿往殿内走,秦嬷嬷在殿中,看见赵顺儿也迎了上来,说道:「我就说了,主子这么个大活人儿,丢不了,不定是和谁聊天聊着就忘了时辰。依老奴说,主子你就应该时常出去走动走动,也和后宫里其他的主子多些来往,只说话做事多个心眼儿就是,成日里闷在宫里头不是事儿!」 秦嬷嬷说着又来接赵顺儿手里的东西,「哎,主子拿的这是什么?」 赵顺儿于是就把遇到了乾清宫的宫女,她又带她去见了一个张婆婆的事儿说了。话毕,还向秦嬷嬷打听那个张婆婆。 秦嬷嬷道:「这张嬷嬷老奴也是听过的,确实是当年跟着皇上出宫的老人儿,不过不算是特别得皇上重用的,当年皇上身边的嬷嬷,好多都手握重权了,不过这张嬷嬷皇上只给了她一些轻省的照看宫殿的活儿干,虽是体恤她,到底不够重视。不过就算如此,她们那些当年皇上身边的老人,在宫里头架子可大呢!轻易不理外人的,老奴和他们都没什么交情,主子能和这张嬷嬷说上话,是因着主子有乾清宫的宫女带着,也是主子合了她眼缘。以后主子有闲,多去与她说说话,也是没坏处的。」 彩菊摆好了午膳,看秋霜正服侍着赵顺儿净手,接口说道:「就是主子可别再忘了午饭的时辰了,今儿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赵顺儿笑着应诺,坐下开始用膳。 彩菊一边替赵顺儿布菜,一边说道:「主子,方才奴婢和秋霜去御花园中找您了,恰好看见有好些娘娘贵人,都在御花园中赏景用膳呢!」 秋霜接着道:「是呢!奴婢也瞧见了万宝林主子在沁心亭里用午膳呢!」 彩菊又道:「奴婢看邓美人主子和钟才人主子一起在赏花亭里用膳,这元宵的花灯还没撤,虽然天气冷点,但在御花园里用膳看着也很是惬意,还可以一面赏灯。用完膳就顺道在御花园里走走消消食,也很是便利。主子不如哪天也到御花园里用膳吧!」 赵顺儿听着,若有所思,秦嬷嬷就在旁道:「在御花园里用膳没什么,那是主子进宫都快到年下了,如今冬日又冷,等开了春,真正暖起来,御花园里百花齐放起来,那才是热闹呢!那时不知道有多少主子要在御花园里摆宴,有些就邀几个相熟的,也有的会广邀各宫主子,到时候都热热闹闹的赏花,御膳房也会弄个宴席出来。有的时候,连皇后娘娘都会办个赏花宴呢,到时候不仅仅是后宫的主子们,就是前朝的命妇宗亲们,都会受邀。总之,主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赵顺儿听了她们的话,心里也有些意动,若是请安结束的早一些,或许她也可以提个食盒去找张婆婆一起用膳,那水榭风景秀美,让人流连忘返。张婆婆年纪大了,又一个人守着水榭,想必也高兴有人去陪她说说话儿。 之后的几天,因为德妃的晚到,请安总是结束的晚,赵顺儿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去水榭。虽然皇上好几天都宿在德妃荣康宫了,德妃还是一副不得劲儿的样子。 因之前年关事忙,春节皇上又连着多日都宿在坤宁宫,而近几日皇上似乎为了安抚德妃,连着几天都去德妃宫里,所以赵顺儿都有一个多月没得皇上召寝了。 不用面对皇上,说实在的赵顺儿是有些松一口气的,但她又担心皇上觉得她无用了,或者宫里奴才嫔妃们觉得她失宠了,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不过不说赵顺儿,最近连张修仪都没见着皇上,不单没有侍寝,连皇上有时到后宫用午膳,那也是去皇后或贤妃娘娘那儿,一天半天的到萧御女和王采女处,也没工夫去看张修仪,张修仪近日都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近一月没得皇上召寝,她宠妃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而周宝林前一段儿是被禁足,解了禁之后,皇上好似也没去看过她。也不知是真恼了她,还是纯粹因为事忙,抽不出工夫。 这年关正月的,说起来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德妃独获圣宠,但她偏偏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儿,因此众人这个时候,看德妃的眼神都不大对劲儿。 都知道了德妃这阵儿反常的原故,众妃嫔看德妃那样子都感到心情复杂。一方面高兴德妃难受,也想有人进宫再分分德妃的宠;但一方面又恼怒,全是因德妃之故,又要多新人入宫,和大伙儿抢皇上。尤其是看皇上对窦家、对德妃的恩宠,对这新进宫的窦才人,是绝不会不闻不问的。 更糟糕的是,若真让窦才人生下来一子半女,被德妃抱养,那德妃还不是如虎添翼?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嚣张。只能多念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保佑那两人千万别和睦,最好两人先掐起来,好让旁人有机可乘。 不过看德妃现下的样子,窦才人都还没进宫呢,她就容不得了,天天一副谁欠了她几千两似的,以后等窦才人真入了宫,想必两人也和睦不了。若是皇上把去德妃那儿的日子,多分出来给窦才人那就更好了,到时候德妃必是不能忍的,大家就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又过了两日,赵顺儿终于等到机会,吩咐秦嬷嬷收拾了一些瓜果点心,装进了食盒里,准备去找张婆婆说说话儿。 秦嬷嬷知道了非常高兴,对着赵顺儿直嘱咐:「主子,能接触到皇上身边的老人不容易,主子可要多多把握机会,皇上在宫外过得怎么样没人知道,那些皇上幼时的事儿,主子能打听就打听,多注意注意皇上的喜好习惯,对主子可是有莫大的好处。」 赵顺儿心不在焉的应诺了,准备要出门,秦嬷嬷又跟了上来,「主子,那不能问的,您可也别多问,最主要的,还是要张嬷嬷喜欢您,有的时候,若能得张嬷嬷那样的老人替您说句话,可比什么都管用!」 「嬷嬷不必担心,我记下了!」赵顺儿答道。虽然秦嬷嬷说话啰唆,但一字一句都是真正在替自己考虑的,她也知道秦嬷嬷后面几句话的意思,哪天若自己犯了错,或者惹了皇上不高兴,若有张嬷嬷这样的老奴肯替自己说句话,那可就是保命符! 赵顺儿出门前又吩咐了句,「我若是过了午时才回也不必担心,饭菜就先温着吧!」说着才出了殿门。 因为知道张嬷嬷是不喜欢多见生人的,又不想曝露自己主子的身分,所以赵顺儿还是一个人也没带,独自去了前几日的水榭。 到得水榭前,赵顺儿却又有些犹豫了,想想自己这样突然跑来,是不是有些太冒昧了?隔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张婆婆还记不记得自己,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不会被赶出来吧? 正有些迟疑,突然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哎,这不是前几日的那个小丫头嘛?来了怎么站在外边不进去坐?」 赵顺儿回头,就看见张婆婆手上拿着几个花枝,从河边来。 「张婆婆!」赵顺儿叫了一声。 「哎。我刚才看天气不错,就出去折了几枝花儿,放屋里插个瓶。」说着推开了门,招呼赵顺儿:「来来来,快进来!外头冻着呢!」 赵顺儿进了屋里,看张婆婆忙忙碌碌的找着东西插瓶,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灵活,看着很是精神。 赵顺儿不由感叹道:「婆婆真是好精神,我家里祖母还没有婆婆年纪大呢!可全身都是毛病,可没法儿还像婆婆这样忙进忙出的。」 张婆婆终于找到了个花瓶,往里灌了点水,一面摆弄着花枝,一面道:「唉,那都是年轻时操劳了给累的,像婆婆从小在宫里,就没受什么苦,也没饿过肚子,身子自然好了。当今皇上皇后又是仁厚的,我们在宫里的,只要不犯大错,那都是安安稳稳一辈子,可比在外头好得多了!」 赵顺儿笑著称是。看张婆婆摆好了花瓶,赵顺儿就拿出了带来的食盒,说道:「我给婆婆带了些点心,婆婆要不用一些?」 张婆婆笑得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点心呢?婆婆看看有什么,一起吃一起吃!」 赵顺儿从食盒中拿出了一些梨,还有几样糕点,「上回吃了婆婆的瓜子,怎么好白吃婆婆的呢!这回就带几样点心来。不过这梨性寒,婆婆可少吃点。」 「是极、是极,这梨寒,天又冷,可不能多吃。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夏天也不能贪凉,西瓜也要少吃,不然啊!等年纪大了,就有苦头吃了!」 赵顺儿就和张婆婆一面闲聊一面喝茶、吃些茶点,一直聊到了有个小太监来给张嬷嬷送午膳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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