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了侍女的回禀后,柳氏皱了皱眉:“怎么在这种关头生病?” 柳氏的算盘原本打得极好,想要借这个机会将纪珑带到南宁侯府去,看看南宁侯夫人是否真的对纪珑有意,想让她来当儿媳妇。 结果却被纪阮给搅了局。 其实前世之中,纪阮这时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现下的揣测不过是凭借着后来的事情倒推回去的,虽然八|九不离十,但也不是全然准确。 就譬如眼下,柳氏还不知道南宁侯夫人真正的想法,只不过是想着让纪珑去攀个高枝罢了。 柳氏一直压着纪珑的婚事,不过就是觉着她“奇货可居”,所以想要留着卖个好价钱,若是能将她嫁给南宁侯世子,那对所有人都是一桩好事。 到后来,她才从南宁侯夫人那里知晓了侯府的打算。 那时候她知道嫁世子是个幌子,也知道南宁侯的长子“病弱”,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她并没有去了解究竟是怎么个病弱法,毕竟纪珑并非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想借着这桩婚事跟南宁侯府搭上关系。 柳氏觉着纪珑就算是嫁给南宁侯长子,就算长子病弱,也不过就是受点委屈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将纪珑推进了火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心。所以纪阮后来杀她,也不算是冤了她。 侍女将实情尽数告诉了柳氏,而后又道:“三姑娘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我家姑娘说自己脱不开身,今日便不随您过去南宁侯府赴宴了。” 柳氏自然是知道纪珑有多看重纪阮这个妹妹的,如今这情况,她断然不肯离开。思及此,柳氏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知道了。” 说完之后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过生硬,原想着说些什么找补两句,可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又懒得说了。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若能一举得男,那在府中就没人能越得过她的位置,何必对着两个亡妻留下的女儿这样小心谨慎?反正这些年她想要的贤德名声也已经有了。 “夫人,这套头面还要给大小姐留着吗?”侍女见她神色不豫,小心翼翼地问。 那套宝石套面是柳氏特地让人翻出来,准备给纪珑戴,好让她在这次宴饮上大放光彩的。柳氏扫了一眼那首饰:“收起来吧。” * 纪阮纯属没病装病,就算是她演技精湛能以假乱真,但脉象却是没办法作伪的。 好在这大夫是惯到大户人家诊治的,知道这些个夫人小姐们大多都是风吹吹就倒了的美人灯,有时候就算没什么毛病,也会因为各种缘由装出些毛病来。所以这大夫并没有去拆穿纪阮,只是按着她的说辞顺着解释了两句,而后开了副不痛不痒滋补的药让人煎去,反正喝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纪珑着人去送大夫,自己则坐在床边陪着纪阮:“可好了些?” “阿姐,我还没吃药呢,就算那大夫是药王转世,也没有说看一眼我就能好的道理啊。”纪阮见她面露担忧之色,便说了个玩笑话,而后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些梦总是让人困扰,细想起来还会后怕,你能在身边陪着,仿佛就能好些了。” 纪珑想了想:“既然如此,那我让人收拾一下东西,这几日都在这边陪着你睡好了,若你夜间怕了,尽管叫我。” “好。”纪阮忙不迭地应了下来,随后又有些犯心虚,毕竟她夜间可没什么梦魇的事情,这也算是骗了阿姐。 纪阮这个人,上辈子撒的谎数都数不清,上至帝王下至婢女,她嘴里就没出来过几句真话。唯独对着纪珑,才能略微捡起点愧疚心。 “你夜间没歇息好,现在再睡会儿吧,阿姐在这里陪着你。”说着,纪珑让人回去取了自己的绣筐来,准备绣些东西打发时间。 纪阮:“……” 她真的一点都不困! 可是有纪珑在一旁看着,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只好闭了眼装睡。过了会儿翻了个身向着里面,才终于能睁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帐子上绣的花纹打发时间。 * 纪阮上一世造的杀孽很重,旁人都讲究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若是动了怒,是决计不会心软的,是以折在她手中的人数不胜数。 当年她到护国寺去过,曾有一位不怕死的僧人说她杀孽太重,若还不悔改,合该有报应。那僧人说完,一副大义凛然引颈受戮的模样,倒是把纪阮给看笑了。纪阮摆了摆手让人赶他离开,并没跟他计较,结果没想到一旁的傅轩执被他三言两语惹火了,想让人去教训他。 纪阮劝他:“我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中有数,若是因果报应,那等我死后到地狱去算一算,该上刀山便上刀山,该下……” 她这话并没说完,就被傅轩执有些恼怒地打断了:“胡说什么!” 傅轩执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倒让纪阮觉着很新奇。 纪阮将房中的人都遣退,含笑问他:“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这是佛门重地,你怎能如此咒自己?”傅轩执平素里并不忌讳这些东西,可方才听到纪阮这么说,却觉得心头的血都在往上涌。 纪阮盯着他笑,仿佛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你这个样子也蛮好看的,过来,让我亲一下。” 傅轩执没想到她会避重就轻突然把事情扯到这上面来,愈发地气了,站起身就想出门去。 纪阮虽那么说着,但并没真想在这里做什么,只是为了调戏他看他生气的模样罢了,目的达成之后,盯着他的背影笑得很是愉悦。 傅轩执手都放在了门上,突然意识到纪阮的真正目的,愣了愣后直接转过身去,快步走到纪阮面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带着几分怒火。 “啧,好凶。”纪阮笑着想躲,结果没能躲开,良久之后方才得了自由,吃吃地笑着问他,“佛门重地,你做这样的事就不亏心了吗?” 傅轩执又气又怒,可见着她这模样又觉得心痒,最后只能咬牙甩了句:“回宫后你等着。” 这梦原本是好好的,可是忽而又一转,到了傅轩执死时的场,他身上血淋淋的,眼有些发红,死死地看着她说:“你等着。” 纪阮惊醒,梦戛然而止。 其实当年傅轩执死时,她并不在跟前,自然不知道是怎么个模样,可这梦却真实得让她心悸。 “软软?”纪珑察觉到她的动静,低声问了句,“可用掌灯?” “无妨,过会儿就好了。”纪阮低声道。 “你……梦着什么了?” 纪阮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梦见了什么?梦见了欠债的债主,欠情债,还欠了生死债。 “我也记不大清了,阿姐,睡吧。” 其实纪阮也知道自己前世杀孽太重,所以这一世并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只不过这些事情并不由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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