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榻几在南北两侧的第一排,紧靠着主座的位置。赴宴的三位并沈姝晗一共四个,人不多瞧不出什么,尚且不谈。    但在场的其他宾客,位置都是被特意安排过的。    从近到远,由亲及疏,每一人的座次都在遵循了身份高低的前提下,同时尽量避免宾客因与不熟或交恶的人靠得太近而尴尬。    便如前来赴宴的云丞相第二子与成国公,就是相隔颇远,如非有意,全无碰面的机会。    堂堂皇子,纵使不在意这些,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瑜王却是不分巨细,处处用心,沈姝晗看在眼里,暗自有些佩服。    这时刻,宾客几乎皆已到场,瑜王看了随从一眼,旋即,管弦声起,舞姬入内跳舞助兴。    几位皇子欣赏着舞乐,不时举杯对饮,说笑起来。    沈姝晗的案几正对着那个鸦青色的身影,在这样喧嚣热闹的气氛中,她并不插话,一直低敛着眼眸,生怕对上离王瞟来的目光。    可慕元离总是有意无意得盯在她脸上,看得极为频繁。    时间一长,沈姝晗再好的性子,也不免有些恼意。    她忍不住抬了眼瞪过去,只是这一眼,她的视线落在某处,动作就顿住了。    沈姝晗看到了自己的珍珠耳坠。    那只耳坠正被离王放在左手中来回碾玩,而他的右手正把玩着一只酒杯,看向那酒面的目光似笑非笑。    这离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威胁自己?!    沈姝晗心下一沉,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往过看去。    好在慕元靖在与瑜王说话,对她这边发生的事,全无察觉。    沈姝晗攥着手中的帕子,喝茶平缓了一下心绪。    几场华美的舞乐之后,一个抱琴女子走进大殿,在殿中坐定,调好琴音,为众人弹奏起来。    那女子眉眼清浅,衣着淡雅,手下轻弹,清雅的曲声缓缓而出。    大殿中诸人,在喧闹之后这么一静,竟都被这琴曲声吸引住,抬眼便瞧见这么一个身量苗条的雅致女子。    瑜王用指节在桌案上轻合着节奏的动作一滞,与瑜王妃对视了一眼,他并不记得,自己府上有这样的妙人。    见瑜王妃也是摇头,瑜王想到了什么,召立在一旁也有些怔愣的随从上前询问。    随从道:“回禀王爷,小的也记得,此时上场的的确不当是这个女子,其中缘故,小的这就去查。”    瑜王挥手示意随从退下,目光重新落在那女子身上,听着那琴声,不知不觉中,他不禁有些移不开眼。    瑜王妃留意到瑜王的神色,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目光中,光彩有几分转淡。    瑜王妃轻声道:“王爷。”    “恩?”瑜王和煦的声音飘来,他视线却依然未动半分。    瑜王妃看着自家王爷好看的侧脸,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沉默了一瞬,挤了个笑出来,“无事,妾身只是觉得这琴音甚是好听。”    瑜王一笑,眼中透出几分亮来,点了点头,半晌,又缓缓道:“曲音清雅,人亦是清雅不俗。”    最后这话不知是回瑜王妃,还是自言自语,瑜王妃闭了闭眼,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傍晚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一辆马车从靖王府驶出,马车内,云宛青抚摸着手中的玉佩,不知在思量什么。    一旁是一脸隐忧的秋裳,春玉前日被罚了板子,尚在病床上修养,便由她伺候在侧。    秋裳为自己主子斟了杯茶,有些犹豫道:“王妃您刚刚解了禁足,就往王府外跑,王爷若是知道,怕是会不高兴的。”    “我知道。”云宛青闻言似是也有些担忧,颇为烦恼的皱了皱眉,“相府传了话,我不得不回去一趟,王爷那里……只得尽量赶在瑜王府宴散前回府了。”    秋裳见自家主子主意已决,没有再说下去惹她厌烦。    不久后,相府到了。    云宛青走下马车,二人一道进了相府内院的垂花门内,途经她出阁前所住的院落时,云宛青忽然道:“你在此处候着,不必跟着我。”    秋裳往日跟着云宛青回过一次门,对这吩咐已不陌生,颔首应了声“是。”    云宛青避开左右,朝着花园的方向匆匆而去。    在花园深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其中有一座挂着上书“听雨轩”三字匾额的二层观景小楼,云宛青推开门,借着窗外的月光,沿着阶梯一层层的走了上去。    室内,没有点燃烛火照明,门窗紧闭,更是令屋子里漆黑一片。    唯有桌案上一个雕了牡丹的香炉袅袅冒着青烟,发出一股甜腻的香气,在整个屋子散了开来。    云宛青闻着这味道,用手中的帕子扇了扇,“你这是点了什么香,怎么这么浓?”    ……    瑜王府中。    一曲毕,那女子站起身,对众人施施然行了礼,便抱琴准备退下。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那琴音中,一时没有回过神,倒是一个青年男子首先反应过来,忙道:“姑娘且慢!”    那女子脚步一顿,眉眼垂下几分,“不知公子有何事?”    她的身份不高,但她的容貌举止,轻轻浅浅,都是极雅,极清,那青年男子忍不住也持起礼来,向她拱了手,“姑娘琴音甚妙,不知可否再弹一曲,让我等一饱耳福。”说着,他又对着瑜王行了礼,“在下唐突了,还望瑜王殿下恩准。”    瑜王看着那殿中的女子,微微笑道:“本王也是一样的心思,只是此事全凭献艺之人的意愿,本王也不好做主。”    话语之中,竟是由这女子自己决定的意思。    那女子便笑了,“奴本有一条规矩,凡是抚琴,多不过一曲,今日乃是瑜王殿下生辰,奴便破了这例。”    那青年闻言,心满意足的行了礼坐下。瑜王看着这浅笑的女子,目光更深了几分。    待那女子摆好琴,又是一曲泄出,如高山流水,如深谷幽兰。    在场对琴曲略有涉猎的,无一不是如痴如醉。    片刻后,瑜王的随从回来了。    瑜王听着曲子,抽出了几分精力道:“这女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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