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晗起身的动作并没有迟疑多久,毕竟对于这件事,她心里是做过准备的。    而且某种程度上说,她认为上一世沈穆最终无人肯帮,与她跟慕元靖有名无实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有慕元靖照拂,云家也不会那么轻易得逞。    她的手缓缓抚上慕元靖的衣带。    墨色锦袍褪下,露出了天青色的锦缎中衣。    她的手触到了那光滑的锦缎上,隔着中衣,她的指间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甚至隐隐约约间,可以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    沈姝晗无法克制的紧张起来,那为慕元靖解开中衣的动作,随之显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笨拙。    慕元靖静静地瞧着面前这个女子。    瞧着瞧着,他唇齿微动,声音低低传来:“罢了,你既没有准备好,我自不会勉强。”    他的语气平静而没有波澜。    沈姝晗的手微微一僵,下意识的抬眼看去,慕元靖眼底方才几要化开的墨色已恢复如初,面上一如平日里平淡的模样。    看到慕元靖这副神情,沈姝晗心里咯噔一下,同时还有一些窘迫的情绪,鼓足的勇气在这个时候一下子没了着落一般,让她不知所措。    沈姝晗的唇瓣动了动,“王爷,妾身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低,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慕元靖缓缓道:“不必害怕。”    沈姝晗分辨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慕元靖安抚一般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径自脱下了衣衫,只留下了一件里衣。    二人在帷帐中躺下。    烛火熄灭,唯有月光照入。    沈姝晗看着身畔的男子,回忆着洞房那夜同样的场景,许久没有入眠。    渐渐的,不知怎么,她本该觉得懊恼的,却隐约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慕元靖没有说错,扪心自问,她的内心深处对这场婚事,仍是隐隐有些抗拒,再世为人,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有人隐匿心思的本事,没想到,她骗过了自己,也仍旧骗不过别人。    沈姝晗自嘲的笑了笑。    这一夜,京城中下起了正文二十年最大的一场雪。冬日的夜,仿佛如这人的心一般冷如寒冰。    第二日睡醒的时候,沈姝晗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丝余温。    沈姝晗看了下时辰,已经卯时五刻了,便叫了人入内伺候。    房门应声打开,婢女端着水盆毛巾走了进来,碧螺与流音上前请安。    行过礼,碧螺笑了笑道:“主子,王爷今日是卯时一刻起的身,留话说去了书房,早膳不必等着了,还特地吩咐奴婢不要惊扰了主子休息。”    沈姝晗对慕元靖的体贴说不上意不意外,顿了片刻,看向面前的两人,缓了声问道:“红蝶呢?”    “回禀主子,今日要去瑜王府赴宴,红蝶去准备着了。”流音规规矩矩道。    沈姝晗点了点头,坐起穿鞋,流音见她起身,上前为她更衣。    一番梳洗后,沈姝晗坐到了镜台前梳妆,碧螺在一旁为她篦头发。    流音上前将几个装满头面首饰的奁盒依次打开展示在沈姝晗面前,恭谨道:“不知侧妃夜里赴宴时,想戴哪支发簪?”    沈姝晗朝那几个奁盒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将慕元靖昨夜带来的那支步摇取出来,递了过去,“戴这支吧。”    沈姝晗说完这话,便透过铜镜,看到了流音脸上惊讶的神情。    沈姝晗微微一怔,心头掠过一丝清明,不待流音将步摇接过,便移开了手,淡淡道:“你识得这步摇?”    流音不料自己的神情会被人瞧见,目光游移了两下,方才点了点头道:“回侧妃,奴婢识得。”    沈姝晗回头对上流音的视线,直截了当道:“这步摇是什么来历?”    “这……”流音抬眸看她,又仔细的看了看那支步摇,语气中带了些迟疑,“若是奴婢没有记错,这好像是浣贵妃留下的步摇。”    说着,流音退后一步,福着身子恭谨道:“恭贺侧妃,王爷对侧妃着实用心。”    沈姝晗看着面前的丫鬟,有些哑然的说不出话。    浣贵妃正是慕元靖的生母,相传,当年的浣贵妃深得当今圣上的看重,比起现如今对莲贵妃,所得的宠爱有过之而不及。    正文帝登基之时,便封其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更在先皇后王氏殁后,属意她来继承后位。    正文帝当初对浣贵妃的宠爱之甚,从登基后王皇后尚在,便力排众议立浣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为太子就可窥出一二。    只可惜,正文帝二年初,时年六岁的太子得了一场大病夭折,浣贵妃也跟着病倒,没有熬到封后大典便撒手人寰。    事情发生在十九年前,慕元靖不过两岁左右的时候,沈姝晗亦是生母早逝,想来也知,浣贵妃留下的饰物,对他来说何其珍贵。    可是,他却这般送给了自己。    沈姝晗有些想不明白。    就算是那夜刺客行刺时她舍身挡在慕元靖身前,令他自此记了她的好,他想对自己有所恩赏,那他也不至送这样珍贵的物件给自己。    这着实不像是慕元靖一贯清冷的作风。    碧螺见她脸上并无喜色,也不言语,有些不解道:“主子,怎么了?您要是觉得它太过贵重,那便换一支旁的吧,奴婢瞧那支红琉璃的玉簪极好,戴着也喜气。”    沈姝晗略一迟疑,手触上了步摇上的宝玉,指尖一凉,她的视线透过铜镜落在流音身上,思绪随之清晰了几分。    她意识到,今日之事是瞒不过云宛青了。    饶是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先下如此春风得意,落在云宛青眼中会遭到怎样的忌恨。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避着的道理。沈姝晗暗叹一口气,再次将步摇递了出去,“罢了,晚上就戴它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下半晌。    七皇子慕元洵的车马驶进了靖王府,打算与慕元靖一同前去赴宴。    因着时辰上前还有些早,洵王便去了九竹院的书房。    这个时候,慕元靖尚在处理桌案上的公文,洵王见他忙于政务,也不打扰,小声吩咐婢女沏了壶他最喜欢的日铸雪芽,一边喝茶,一边从书架上找了本书翻看。    手头的事忙的差不多了,慕元靖停下喝了口茶,洵王见状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位生性冷淡的五哥,微微笑道:“五哥将浣母妃的步摇送出去,真的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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