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

灶房里，本来做饭的尹氏已经让明天成拉走，就剩下老二家的和陈氏正把已经做好的高粱饭往盆子里捞。　　老二媳妇看着时不时往外瞄一眼一脸着急的陈氏，停下了手，悄声地说：“弟妹，这里我来就行，要不你去看看。”　　陈氏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去了有什么用？孩子她爹那脾气倔得很，谁能说得动他。”　　姚氏看了一眼陈氏，嘴一撇，不屑地道：“我看老三就是个懦性子，大哥说啥他听啥，这会儿眉子闹起来，看他怎么样？”姚氏把手里的竹勺弄得三响，手下利落地把盆子放到一边，又拿了一个盆子来舀汤，一边扫着眼角，“要我说，眉子就该闹闹。凭啥豆子娶媳妇要把甜甜卖了？好在不是卖我家妞妞，不然的话，我豁出去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妞妞离开我的。”　　陈氏呆呆地守着那一筐黄乎乎的玉面杂粮面的饼子，脑子里都是大闺女眉子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还有小闺女看着她们那种防备的目光。　　“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陈氏低叹一声，“爹说的话，我一个当人家媳妇的还能说啥？”　　“哼！”姚氏一脸的看不起，盯了一眼陈氏，心里暗道：扶不上墙的烂泥。　　陈氏乱着一颗心，帮忙着把晚饭做好，都端到了正屋的堂屋里的两张矮桌上。　　几个小子这个时候也都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起涌进了堂屋里，在长凳上坐下，围到了桌面前，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就等着老爷子坐上来开筷子才吃饭。　　　　老爷子走进堂屋看到一屋子的人，扫了一眼，没见着眉子和甜甜，不禁眉头皱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见眉子拉着甜甜姐俩儿个一起走了进来。　　“吃饭了，还跑什么？”老爷子说了一句，坐了下来。　　明眉却道：“我刚带着妹妹去洗手，来晚了，爷爷别怪。”　　甜甜缩在明眉的身后，一脸惊惧地望着老爷子。　　“洗手？啊，坐下吃饭吧。”老爷子看了一眼躲在明眉身后的明田，虽然只露出了半个小脸儿，可明显的，那小脸儿干净了。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才把目光扫向了已经坐到桌子上的几个大小孩子身上，“你们都洗手了吗？瞧瞧你们一张猴儿脸。”　　明家并没有饭前洗手的规矩，不是说明家没有，就是整个村子也没有哪家有那个习惯呢。一个村人，哪里要那穷讲究的。　　几个孩子都被老爷子的话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看着老爷子没说话。　　老四明天博瞧了一眼明眉，语气微带讥讽地道：“一个乡下丫头，还穷讲究起来，知道洗手了？”　　明眉看都没看明天博，拉着甜甜坐到了女人这一桌上，声音不高不低地对甜甜道：“甜甜，以后吃饭之前一定要洗手，不然的话，会生病的。家里可没钱给咱们看病，只能挨着，挨过挨不过那只能看命。”　　“姐，我一定记得天天洗手。”甜甜乖乖地说，举起自己洗干净的小手冲着正看着她们的老太太摆了摆，“奶，你看！”　　“好！甜甜乖。”老太太笑眯眯地道。　　“都去洗手，然后回来吃饭。”老爷子扫了一眼明眉，对着几个不知所措的男孩子说了一声，几个男孩子忽的一下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低声的嘻笑声，没过多会儿，几个男孩子便笑着跑了回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饭桌上静静的，谁也不说话，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老爷子的脸色不太好，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挨老爷子骂，包括老四明天博在内。　　明天成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把自己的媳妇拉到屋子里说了自己听到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话之后，两口子想商量一个法子，劝住老爷子，可现在看这个气氛，两个人也没敢当面说。　　只是两张桌子间的气氛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些诡异的，明眉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这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她看到了原主父母的性子是一对包子之后，她就已经不打算做什么挽救。　　人若是还是个小孩子，这性子假以时日也就改了，可是这人都二十七八奔三十的人，哪那么好改的，她没有那个国际时间去浪费啊。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能帮得到她们，那她就接受也无不可，若还是这样下去，她自然会帮着原主儿把甜甜带大，让她嫁一个好人家，兑现她的承诺。　　总算是安静地把晚饭吃完了，明眉带着甜甜帮忙把碗筷子拣下去洗干净，这才带着甜甜回到了自家的黑屋子。　　明眉的空间里有许多吃的东西，当然是现代的，她没想过自己独自一个人吃，自然，现在也不能拿出来给甜甜吃。　　甜甜太小，怕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　　　　回到自家的西厢房，没看到陈氏和明天赐回来，明眉想了一下，就知道是被老爷子和老太太留下了。　　明眉不禁微微一笑：看来，甜甜被卖的事有转机，只要甜甜不被卖掉，至于事情是和平解决还是暴力解决，明眉觉得都不重要，她只要结果就成。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屋子里简直都快伸手不见五指，甜甜已经点上了一个小小的油灯，就是一个小小的碟子上面放着一根棉绳，灯光的亮度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地方。　　明眉不习惯也没办法，想了想，对甜甜道：“我去灶间拿些热水咱们洗洗手脸，再泡泡脚就睡吧。”　　“嗯。”甜甜点头，“灯油还得省着些，咱娘晚上要做些鞋子，这个月的灯油已经用了快一半儿了。”甜甜盯着油灯里面的油，小声地说。　　“做鞋子？”明眉想起自己脚上穿着的那双快要顶出脚指头的看不出颜色的鞋子问。　　“逢十是集，再过两天就是集了，咱娘已经做好了三双，可以拿到集上去卖呢。”甜甜乐呵呵地说。　　“卖鞋子？”明眉想了想点头，“一双多少钱？”她空间里可是有鞋子的，布鞋子居多，当然不是她脚上的这种，而是那种带着牛筋底的黑色圆口布鞋，穿起来要比这种用布做底的鞋子要结实多了。更多的则是军靴，那东西她可是收集了不少。　　因为那东西可以防止被丧尸抓伤脚腕，而且，底子厚重，结实，耐穿。就是现在只能在空间里空放着，不能穿。　　“十文一双。娘的手工好，所以，能卖上十文。”甜甜歪着小脑袋，晃着两小手冲着明眉摆着。　　“三十文？”明眉轻哼了一声，“那做鞋子的布呢？”这个总不会是家里给出吧。看家里的形状，只怕是各屋子里私下里做的活计是给各家自己留着的，要不然的话，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用老爷子和老太太出的话，只怕更亏吧。　　“在集上卖了鞋子，就去镇上的布店，那里有碎布，十文钱能买好多呢。什么样的都有，可好看了。”甜甜笑着说。　　明眉深深地叹气，就算布是白来的，三双鞋子要十天做好才三十文，一个月才一百多文，以晨曦了解到的物价，一百文也不过是一百个馒头而已。　　约三四斤的白米，约五六斤的白面，玉来面和高粱面还多些。就这些钱只怕也不可能每个月都有的吧。比如说农忙的时候，比如说夏收秋收的时候。　　出了门，明眉到了灶间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灶间。　　灶台是土坯的，上面坐着一个直径大概有三十厘米的陶釜，陶釜里盛着半下子水。　　明眉弯下腰来看了看灶里，灶里已经没有火了。她拿出一个陶盆来，用竹勺把陶釜里的水舀出来一些，又往陶釜里装了半下子，这才拿着盆子回了自已的屋子。　　这里的水很清亮，不像末世里的水都是需要进行净化才能饮用的。她虽吃穿不愁，可是水还是得省着用，不能像这样，每天都能洗到手脸和脚。　　明眉看着甜甜让她洗了手脸和脚，这才让她上床进了被窝儿。　　甜甜趴在被窝儿里看着姐姐在地上忙着，今天的感觉让她很兴奋，姐姐身上有一种让她安心的感觉。　　等到明眉洗了手脸之后坐在到了床上没一会儿，老三夫妻也回到了屋子里。　　　　看着屋里点着的小油灯还有凳子上放着的水盆子，老三媳妇陈氏还是忍不住轻声地抽咽了一下。　　“好了，爹不是说不让甜甜去了，你还哭个啥？”明天赐道。　　“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怪不得孩子。”陈氏捂着嘴，压下心底涌上来的痛楚。她是个没用的娘，也怪不得女儿会那么说她们。　　“没事的话就歇了吧，明天都不用干活了？”明眉不喜欢听女人哭哭啼啼的，哭能解决什么问题？那是懦弱表现好吧。　　在末世里，哭是最没用的表现，哭引不起任何人的同情，只会让人更加地欺负你。　　所以，明眉从来不同情哭的人，想吃饱饭，那就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去赚。　　“眉子，是娘没用，你们睡吧，银子的事，娘和你爹想办法。”陈氏抹了把眼泪，看着板着一张毫无表情脸的女儿道。　　“你想办法？什么办法？”明眉的声音毫无起伏。　　“等田翻完了，我回你姥姥家去看看，兴许就能借到呢。”陈氏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明眉呵地轻笑了一下：“哈！去我姥姥家借？”明眉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陈氏好了。　　明家又不是她一个儿媳妇，为什么她就要牵这个头儿呢？老四读书要用钱，那也该由她爹去借去想办法啊，她一个嫂子多的什么事啊？何况，就算是嫂子要出头，那上面不是还有两个嫂子呢吗？就是轮也轮不到她排前头啊。　　“那这借的钱是由谁来还呢？”明眉看着陈氏，继续无情地问。　　“……”陈氏无语，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够一家子用上几个月的了。她每个月是就累死累活的也都弄不上二百文钱，那要还到什么时候？　　再说，娘家父母和两个哥哥也不太富裕，若是知道她这样，还得再替她操心。　　“娘。”明眉忍不住还是出了声，“人有多大的能力就担多大的责任，你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出这个头。我姥姥家的情况你不知道还是怎么着？为了自己的婆家，要把娘家也拉扯进来？四叔他又不是没有亲爹，用得着你一个当嫂子，还是三嫂子的去出这个头吗？”